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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天下28-30

第二十八章 宮中話西洋

    看著幸災樂禍的少年和隨后跟出的中年內侍,對著二位故人丁壽苦笑不得

    ,「當日不識龍顔,還請皇上恕罪。」

    「不罪不罪,不知者不爲罪麽。」小皇上圍著丁壽轉圈,見丁壽紗帽被猴

    子撥弄的歪歪扭扭,帽翅都被拔了一個下來,開懷大笑,半點要讓猴子下來的

    意思都沒有。

    丁壽有心將猴子弄下來,又怕沖撞了聖駕,只得愁眉苦臉道:「皇上開恩

    ,讓孫大聖收了神通吧。」

    少年正德一伸手,猴子靈活的蹦到了他的小臂,隨后順著手臂爬到了肩上

    ,將猴子遞給身后侍立的內侍,上下打量了番丁壽,「你就是丁壽?翁泰北參

    你怎麽回事?你從江南回來?江南什麽樣?好玩麽?」

    面對著連珠炮般的問題,丁壽一時懵了,不知從何答起,求助的看向劉瑾

    ,老太監嘿嘿一笑,「皇上何時認識這小子,奴婢竟不知道。」

    正德隨意一指身后面無表情的中年太監,「數月前和張永在茶樓聽書時遇

    到……」話未說完警覺起來,左右看了看,見沒有旁人在附近才松了口氣,叮

    囑道:「千萬別讓母后和朝中大臣們知道。」

    劉瑾會心笑道:「奴婢省得,皇上放心。」

    被岔過話頭的正德又反應過來,拉著丁壽就往奉天殿里走,「你過來好好

    說說,京城外面到底什麽樣。」

    張永快步跟上,「皇上,耍了一早上您還沒用膳呢,好歹吃一點。」

    小皇帝不耐煩的揮揮手,「哪有那功夫,哎老劉,你去準備點點心送來,

    邊吃邊說。」

    皇城內專門設有甜食房,出了西華門便是,劉瑾知道小皇帝吃零嘴的口味

    ,親自過去操持,除了甜食房所制作的絲窩、虎眼糖、裁松餅一股腦的往奉天

    殿送,還專門著人跑到外面買了街頭小吃趁著熱乎風風火火的往宮里趕,宮人

    們瞧著劉公公大袖飄飄步履如飛的樣子不知有何要事,卻不知老太監左袖藏著

    一根灌腸,右袍里掖著兩個火燒。

    來到殿外只瞧見低眉垂目聳立在門前的張永,見了劉瑾一向不多言笑的張

    永咧嘴苦笑,「劉公公從哪兒找來這麽一個主兒,咱家在宮里這麽些年,今兒

    個算開眼了。」

    劉瑾聞言第一反應這小子又闖禍了,這個不省心的東西,撩起袍子就往殿

    深處奔,等看到眼前景象他也呆住了。

    小皇上和丁壽並肩坐在御階上,方才送過來的點心盤子圍著兩人雜七雜八

    的堆放著,丁壽左手拿個吃了一半的裁松餅,吐沫橫飛的講著什麽,正德專注

    的一個勁兒點頭,劉瑾算知道張永爲何站在殿外了,要是被朝臣看見兩人比肩

    而坐,一個目無君上的罪名妥妥的扣在這小子頭上。

    丁壽剛咬了一口松餅似乎覺得不對勁,抬眼看劉瑾臉上陰晴不定的看著自

    己,再看看自己如今模樣才反應過來,一下子蹦了起來,也是起的太猛丁某人

    一下噎住了,伸著腦袋猛捋脖子,正德忙不叠的把自己手中的茶碗給遞了過去

    ,咕噜咕噜灌了半碗茶,才算順過氣來,低頭偷眼瞧著劉瑾不說話,心中也納

    悶自打穿越后平日里也曉得上下尊卑,怎麽身邊沒了劉瑾氣勢威壓,被這個沒

    有皇帝樣的熊孩子勾搭幾句就忘乎所以,全然忘了身在大明金銮殿,好似后世

    跟一個初中小屁孩吹牛b。

    劉瑾瞪了這小子一眼,拿出小吃笑著遞給正德,「皇上快趁熱吃,別跟這

    不知禮數的小子計較。」

    正德見了街頭小吃果然開心,一把接過,邊吃邊道:「老劉你來的正好,

    丁壽說的竟是稀奇事,他說我大明東南有一大島,上面有一種大老鼠,長約八

    尺,母鼠將幼崽放在腹部的口袋里喂養,還說這世上有種大鳥,身高近丈,疾

    若奔馬,卻不會飛,生的蛋足有三四斤重,也不知是真是假……」

    掃了一眼蔫頭耷腦的丁壽,劉瑾笑道:「保不齊還是真的,三寶太監當年

    下西洋曾經帶回的方物中就有大鳥蛋之說。」

    小皇帝登時來了興趣,「宮中曾有過這東西,我怎麽沒見過?」明朝皇帝

    私下很隨意,與人對話常用你我稱呼。

    劉瑾苦笑:「莫說是鳥蛋,當年鄭公公千辛萬苦七下西洋的典籍文案都已

    不在了。」

    「怎麽就不在了,那可是幾十年的心血所寄。」丁壽突然插話,拜朱允炆

    所教,對當年揚威異域的三寶太監敬佩由衷。

    看正德認同的跟著點頭,劉瑾才繼續道:「成化年間西廠汪直曾向憲廟進

    言,欲效太宗故事再開西洋,憲宗皇帝命兵部取昔日西洋舊案,時任兵部車駕

    郎中的劉大夏抗旨不遵,其言」三寶下西洋,廢錢糧數十萬,軍民死且萬計,

    縱得奇寶而回,于國家何益!此特一時敝政,舊案雖有,亦當毀之以拔其根「

    ,從此再不見西洋有關舊檔。」

    正德默然,「劉愛卿所說也有道理,國庫空虛,若只爲了些鳥蛋等無用之

    物虛耗錢糧是有不妥,不過,不過……燒了終究可惜。」言語中頗有遺憾。

    「皇上,臣對劉尚書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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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不敢苟同。」丁壽血氣上湧,來自后世的他對于

    近代中國落后于西方被人欺上門來的境遇頗爲憤懑,對造成這種結果的閉關鎖

    國政策更是痛恨,雖說明不像清關起門來自高自大,對于外來文化尚存包容兼

    收之心,可畢竟是錯過了地理大發現的黃金時代,而鄭和率領世界上最大的艦

    隊駛向深海時比西方早了近百年,原以爲是明朝皇帝固步自封錯失良機,沒想

    到中間還有這麽個玩意兒。

    「哦,你倒說說看。」正德沒有發火,饒有興趣的看向丁壽,這小子很有

    趣,他能感受得到這人的與衆不同,這麽多年除了已晏駕的弘治皇帝還沒人隨

    意的與他比肩而坐,小皇帝甚至有種感覺,他這幅唯唯諾諾的表情倒像是裝出

    來的。

    「皇上以爲而今國庫比之永樂年間如何?」

    「自是不如。」正德心里也郁悶,登基有幾個月了,戶部尚書韓文整日里

    的哭窮,請天子以內帑貼補國用,可天子家也沒余糧啊。

    「永樂時開國未久,又經靖難,太宗皇帝仍能七下西洋,五征大漠,南並

    交趾,敕建武當山,大修報恩寺,營造紫禁城,無一不需金山銀海,卻無日用

    之蹙,而今大明成平日久,生民蕃息,卻無可用之財,何也!只因大海中商機

    無限,財貨無盡,鄭公公昔日不僅揚我大明之威,更爲大明帶來府庫充盈,國

    用之資……」

    正德坐在御階上,體味著丁壽之言,原以爲今日尋了個消煩解悶的玩伴,

    不想一番話竟有如此見地,他自幼喜武,向往太祖太宗笑傲疆場的雄姿,馳騁

    大漠,揚帆七海,這才是男兒之願,原以爲國庫空虛,一切都是夢幻泡影,今

    天心中所想卻被重新打開了一扇大門。

    「朕要效法太宗,成就一番豐功偉業。」小皇帝站了起來,眼神中充滿了

    熱切。「你們可願助我一臂之力?」

    劉瑾與丁壽對視一眼,齊齊躬身道:「願隨陛下共創不世之基。」

    君臣三人豪情萬丈之時,殿外張永聲音響起,「皇上,三位閣老殿外求見

    。」

    準備宏圖大展的小皇帝立馬蔫了下來,慌慌張張抹嘴,道:「怎麽辦,怎

    麽辦,這些東西趕快收起來,別被他們看見。」

    丁壽納悶一些點心零食而已,怎麽這位皇帝好像看黃片要被家長撞見的小

    學生一樣緊張。

    劉瑾勸道:「來不及收拾了,皇上還是在殿外見幾位閣老吧。」

    正德連連點頭,「對對對,外面見。」當先走了出去,二人隨后跟上。

    三位老大人很標準的行完禮,首輔劉健立刻拿出一份奏本,「皇上登基以

    來,行止頗有不妥之處,老臣等今日犯顔進谏。」

    合著是來給皇帝指錯的,丁壽瞧小皇帝雖一臉無奈卻沒有絲毫驚詫,這事

    看來不是第一次了。

    劉瑾要接過奏折轉呈,劉老大人卻閃了過去,咳咳清清嗓子,當著皇上面

    自顧念了起來,要說老大人的古文造詣不是蓋的,一份奏章骈四俪六,錦心繡

    口,以丁壽的學問底子只聽了個大概,其中列舉了正德五大罪狀:一、皇上不

    帶隨從出宮,這的確不妥,千金之子戒垂堂,畢竟干系太大;二、亂吃零食,

    怪不得剛才跟做賊了似的躲人,估計以前被逮到過;三、喜愛遊獵,從動物保

    護主義出發,丁壽也認可有理,就算打不到動物,踩了些花花草草的也不好麽

    ;四、去北海劃船,好吧這也算,君子不立危牆之下,自然也不能飄在湖面之

    上;五、在宮內亂轉,幾個老家夥是吃飽了撐的跑這來給人添堵的麽,皇上不

    能出宮還不能在家里轉悠,合著小皇帝就應該干清宮奉天門兩點一線過日子麽

    ,這皇帝當得連后世白領都不如……

    小皇帝強耐著性子聽完奏折,臉帶笑意道:「幾位愛卿之言朕記下了,朕

    也有一事與幾位相商,朕想重開西洋之事……」

    話未說完,幾位老大人已經炸了,「皇上萬萬不可,三寶下西洋乃前時弊

    政,豈可再犯。」

    「陛下登基诏書發出,舉國歡呼,盼望太平。現已數月,未聞精簡閑散,

    節省糜費,诏書所載,僅是一紙空文,以至陰陽失調,晴雨失常。如今皇上又

    要再行弊政,何以撫慰萬民。」

    「先皇駕崩時執老臣手曰陛下聰慧,但年紀尚幼,好安逸遊樂,要吾等輔

    佐陛下成爲賢主,今上欲行亂政,臣有何顔見先皇,老臣請乞骸骨。」

    正德就知道只要有事不順了這幾位的意,到最后肯定就是辭官要挾,當即

    溫言寬慰,自承有錯,三位大人借機讓正德答應恢複經筵日講,才滿意而去。

    想辦的事沒辦成,還搭上自己以后得每天聽課,正德的心氣可知,不顧形

    象一屁股坐在大殿門檻上,呼呼的喘粗氣。

    「皇上操之過急了,此事要徐徐圖之才好。」丁壽勸道。

    「爲什麽,明明是于國有利的事,爲什麽在他們口中就成了桀纣暴政一般

    。」

    「其實朝中文官未必不能看出其中好處,只是他們不想讓這好處落在宮內

    而已。」劉瑾緩緩說道。

    看正德與丁壽?a href=’/qitaleibie/yueyue/’ target=’_blank’>悅悅?醋抛約海蹊嵘潰骸趕攣餮笮璩司藿4乇?br />宮中內侍無家室所累,無子孫基業可圖,爲恰當領兵之選,可文官們卻無法接

    受身體殘缺之人建立高于他們的功業。」

    似乎怕二人不信,劉瑾又舉例道:「昔日安南內亂,汪直曾欲借機收複,

    尋兵部舊時平定安南圖文,又被劉大夏說服當時兵部尚書余子俊以不可禍亂西

    南爲由阻止。」

    正德站起身來,寒著臉道:「身爲兵部尚書,不思開邊衛國,處處掣肘軍

    機,實不當人子。」轉身進了大殿。

    一直默不作聲的張永開口道:「劉公公慎言,朝中大人們也有好意,總要

    在皇上面前留些情面。」

    劉瑾眼睛一翻,「咱家又未曾在內書房讀過書,與這些大頭巾沒什麽師生

    之情,有何情面可講。」

    張永臉色一變,不再多言跟著進了奉天殿,殿前平台只留下劉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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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丁壽二

    人。

    丁壽湊上來,「督公,剛剛皇上說的是誰,是成化年間的余子俊還是現今

    的兵部尚書劉大夏?」

    劉瑾沒有理他,只是抬頭看天,翹著嘴角淡淡道:「今日說的已然夠多了

    。」

    第二十九章

    金枝聯玉葉

    錦衣衛上下這段時日可謂地動山搖,自百里奔領命梳理錦衣衛以來,不知

    多少昔日炙手可熱的官佐或閑置或革職,機要之處皆換上了石文義手下黨羽,

    整肅手段之酷烈,即便原本中立的勳貴官也紛紛不齒其爲人。

    丁壽的簽押房內,被他用一粒花生米騙來的錢姓百戶跪在地上訴說委屈,

    「大人您要給卑職做主啊,百里奔尋個小由頭連降了卑職三級,一個從七品的

    小旗官還怎麽爲您老辦事。」

    丁壽不答,只是翻看著這小子送過來的文書,過了一陣才緩緩道:「他不

    知道你是我的人吧?」

    「他知道了還敢,打狗還得看主人呢,」涎著臉笑道:「小的按著您吩咐

    ,沒事就在人前大罵他不忠不義,可現而今都沒人敢搭茬了。」

    「他換下去的人都是翁泰北的親信?」

    「沒錯,只不過補缺的時候他安插了幾個自己的親信,也虧得翁大……咳

    ……翁泰北昔日如此信重于他,爲了那身官服他真是恨不得將親朋故舊除個干

    淨。」

    「安插私人也是人之常情麽,」丁壽滿意的點點頭,笑道:「做得好,等

    過了這陣子給你換個千戶做做。」

    那小子大喜,一個頭就磕了下去,「多謝大人栽培,卑職錢甯願爲大人效

    死。」

    用手敲了敲方才送過來的文書,「這些人沒有弄錯吧?」

    「大人放心,卑職都親自核實過。」

    「什麽由頭?」

    「擔心故主家眷安危。」

    一陣陰笑,看著窗外秋風將滿院落葉卷起,丁壽走至院中,大聲喝道:「

    來人。」

    「在。」手下錦衣衛從班房中湧出。

    「跟爺打秋風去。」

    ***    ***    ***    ***

    自從翁泰北與鄧忍下獄后,財神府可謂愁雲慘淡,一開始礙著翁泰北虎威

    猶存,生意上沒受什麽損失,可自打石文義掌錦衣衛,曲星武被殺,鄧府境遇

    一落千丈,原本駐紮府內的錦衣衛都已撤出,沒了鄧忍主持大局,各地分號生

    意紛紛告急,翁惜珠這才曉得,原來以爲智珠在握,可掌控一切的自己在沒有

    父親權勢保護與丈夫的經營打理下一文不值,這段時日她費盡心機打點門路想

    要見父親一面都不可得。

    這一日愁坐家中,思索下一步該如何時有下人來報,「夫人,外面有錦衣

    衛指揮佥事丁壽聲稱有事拜見。」

    鄧府門外,丁壽帶領一衆錦衣衛登門,被鄧府護院攔住,丁壽也不著惱,

    自顧跟著手下調笑閑聊。

    翁惜珠面帶寒霜,走至大門,「不知丁大人有何見教?」

    「見教不敢,只是有些事要與翁大小姐相商。」丁壽一拍額頭,「倒是忘

    了向大小姐行禮,哎呀不妥,丁某身著官服以官拜民不合禮制,不知大小姐還

    有沒有第二塊金牌好解眼前之急啊。」隨同來的錦衣衛跟著大笑。

    翁惜珠氣得粉面煞白,「若是丁大人此番只爲了羞辱惜珠,恕不奉陪。」

    「且慢,丁某官卑職小或許對大小姐沒什麽幫襯,令尊現而今可身在诏獄

    ,丁某有大把的時間關照一二。」

    翁惜珠轉過身來,咬牙道:「你待如何?」

    「借一步說話。」丁壽也收起了笑意。

    翁惜珠待要忍氣吞聲,請丁壽入內,忽聽馬嘶陣陣,一隊騎兵護衛著一輛

    裝飾豪華的馬車駛到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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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馬車丁壽並不陌生,初進京的時候已然見過一次,果不其然,車簾掀

    開,一個年方弱冠的華服青年步下馬車,正是弘治幼弟榮王朱佑樞,朱佑樞笑

    語晏晏,不理一干人等,對著車內道:「皇姐,地方到了,請下車吧。」

    一只皓腕伸出,染了鳳仙花汁的鮮紅五指輕搭在朱佑樞手上,一位滿頭珠

    翠的宮裝貴婦緩緩走下車來,眼神不經意的掃視衆人,天家貴氣自然散露于外

    ,衆人盡皆跪倒,「拜見榮王殿下,拜見仁和大長公主殿下。」

    單單丁壽沒料到車上竟然走下兩人,直到衆人參拜方才醒悟這女子是誰,

    原來是憲宗皇帝長女,弘治皇帝最疼愛的妹妹,當今正德皇帝的親姑姑仁和公

    主到了,連忙跟著跪倒參見。

    一襲流彩暗花雲錦宮裙移至丁壽眼前,清脆的聲音響起:「這位大人看著

    眼生,不知仁和當面是哪位大駕?」聲音雖不冷漠,卻天然有一種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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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攀的

    貴氣。

    丁壽未及答言,翁惜珠已經搶道:「這位便是東廠四铛頭,新任錦衣衛指

    揮佥事丁壽丁大人。」語含譏诮,頗有幸災樂禍之意。

    仁和大長公主輕「哦」了一聲,「原來是皇家奴才,怎麽不識天家禮數,

    劉瑾是怎麽教的下人!」

    我忍,「下官一時不察,未能及時迎駕,請殿下恕罪。」

    「要領罪去尋劉瑾,本宮可不想越俎代庖,今兒個先讓你長點記性,既然

    忘了跪迎,那便跪到本宮出來爲止。」

    朱佑樞嗤笑一聲,道:「皇姐休要與這些粗人置氣,鄧夫人,聞聽你府中

    有一張鳳凰古琴,乃漢宮趙飛燕所有,今日本王特邀皇姐來品鑒一番,莫要嫌

    我等叨擾喲。」

    「王爺哪里話,鄧府掃榻以待,隨時恭候兩位大駕,今日有暇且不妨多彈

    幾曲。」翁惜珠意氣風發,再不複往日頹唐。

    隨著幾人進府,瑟瑟秋風中唯有一干錦衣衛人等跪在塵埃,莫說趾高氣揚

    ,現而今比著鄧府護院都矮著一截,鄧府大門臨街而開,往來行人指指點點,

    錦衣衛衆人都覺得臉上發燒,偷眼看向今日的始作俑者,只見這位大人低著頭

    ,肩膀似乎因憤怒不住抖動,趕忙都低下頭去,這些人都老于官場世故,身爲

    下屬看見上司吃癟是官場大忌,一個個打定主意今天的事爛在肚里打死也不能

    再提。

    若是這些人能躺在地上看到丁二爺如今臉色怕是會驚掉下巴,原本應該惱

    羞成怒的臉上是掩飾不盡的笑意,要不是肩膀抖動怕是當場就笑出聲來。

    ***    ***    ***    ***

    鄧府書房內,案幾上一只三足青銅香爐香煙缭繞,仁和大長公主正在撫弄

    一張黃金爲底的古琴,所彈曲子也是昔日漢宮中最爲風行的古曲《歸鳳》。

    翁惜珠爲朱佑樞奉上一杯香茗,道:「此番多賴二位殿下解圍,鄧府上下

    感激不盡。」

    「鄧夫人言重了,本王與鄧忍至交好友,斷沒有坐視他家眷受人欺侮的道

    理。」

    翁惜珠不解問道:「王爺來得如此湊巧,莫不是已知曉今日鄧府有惡客登

    門?」

    榮王點頭稱是,「原本在貴府警跸的一名叫錢甯的錦衣衛到王府報信。」

    朱佑樞不由贊道:「翁大人不愧馭下有術,今時今日仍有人干犯干系維系府上

    周全。」

    「是他?!」翁惜珠不由歎道:「王爺莫在說笑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鄧府危難之際竟是昔日一個小小百戶伸出援手,而家父引爲股肱的百里奔率

    先變節,惜珠如今想見家父一面都不可得,不知王爺能否在诏獄通融一二。」

    朱佑樞面露難色,「非是推脫,本王在京城不過閑散宗室,無職無權,若

    是錦衣衛公事公辦,怕是力有未逮,此時還需著落在宮里。」

    翁惜珠以手扶額,「談何容易,惜珠的御賜金牌已被收回,把守宮門的大

    漢將軍若不通禀,不知何年月才能進宮。」

    「所以此番孤王才不一人前來啊。」朱佑樞笑道。

    手按琴弦,琴音頓止,仁和扭頭道:「十三弟莫要拖我下水,你也知道皇

    姐和那位皇嫂並不投緣。」

    「和太后不投緣,皇姐和太皇太后可是融洽的很呢。」朱佑樞笑道:「有

    皇姐相助,翁大人翁婿二人得脫囹圄也未不可。」

    仁和面有得色,指尖輕輕在琴弦間撫弄,不再多言,朱佑樞向翁惜珠使了

    個眼色,指了指古琴。

    翁惜珠會意,雖心中暗痛,仍是滿臉笑意道:「都說寶琴當贈知音,今日

    聞大長公主撫琴惜珠三生有幸,便以此琴以酬知音。」

    「受之有愧,卻之不恭,那本宮便進宮試上一番。」仁和莞爾道。

    ***    ***    ***    ***

    「不行了……驸馬……奴家真的……不行了……饒了……」陣陣呻吟伴隨

    著燈火搖曳,花梨木的桌子不滿的發出「咯吱咯吱」的抗議,兩道糾纏在一起

    的身影被绯色燈光映射到雪白的牆面上。

    贻紅兩條修長玉腿無力的垂在桌邊,身上的丁壽雙目赤紅,雙手將她腰肢

    固定在桌上,用力啃噬著她露出戲裝外的一只玉乳,將那青筋畢露的丑物狠狠

    地盡根抽送,直來直去,狠插猛抽,汗水不時從他額頭滴下,落在豐滿的雙乳

    之間,原本已是渾身汗津津的峰巒間漸漸彙成一道小川。

    另一邊床榻上狼藉一片,贻青渾身青紫的倒在床沿,秀發散亂,雙臂在頭

    頂交疊,兩腿以怪異的角度分叉著,兩腿間濕淋淋的一片,一蓬烏草都已被浸

    透緊貼在汗濕的陰阜上,嘴角無意識的流著涎液,也只有布滿齒痕的酥胸微微

    起伏,表明她還有一口氣在。

    贻紅嗓子都喊得嘶啞了,今日公子爺一回房便讓她二人換上戲裝,演上一

    曲《打金枝》,姐妹二人都扮作升平公主,公子一個人串了郭子儀和郭暧父子

    兩人,戲還沒唱幾句呢公子就扯了衣服,說要來上一出汾陽王扒灰公主的戲碼

    ,不同往日雖勇猛還憐惜二人的樣子,一上來就恨不得把人搗爛,贻青生生被

    干脫了胯,在榻上就飚出尿來,淋了公子半身都是,公子也不惱,只是將戰場

    換到了桌上,贻紅都記不得已經泄了幾次,下身麻麻的沒有感覺,只有啪啪的

    肌膚撞擊聲告訴她噩夢還沒結束。

    巨物再度抽出,卻沒有繼續進入,贻紅眯著眼睛還沒發現何處不對,裂帛

    聲響,身上戲裝已被撕成絲縷,一股大力將她身子翻過,變成俯臥,她也只是

    輕哼了一聲,如今手指尖都沒有力氣了,是躺是臥皆由人定吧。

    丁壽看著贻紅光潔玉背,那身光亮油汗已結成汗滴順著光滑脊背向臀窩處

    流淌,還沒到那處凹陷便被他一把抹去,兩手抓住贻紅雙足,直愣愣的肉棒順

    著泥濘的肉縫一頂,再次進入,宛如推著雞公車一般,雙手和肉棒成三個支點

    ,將嬌軀挺起,啪啪的撞擊聲再度密集響起,中間偶爾雜著贻紅若有若無的呻

    吟。

    贻紅已不知道自己到底昏去醒來幾次,最后是被腔子中的一股熱流打到花

    心才驚醒的,同樣渾身汗水的公子伏在她身上喘氣,輕輕咬著耳垂,依稀聽到

    丁壽低聲說道:「操弄公主是個什麽滋味。」

    畢竟打小戲班長大,贻紅姑娘曉得戲比天大,即便現在神志不清,仍是沒

    有出戲,「驸馬……如今……不是在弄……麽。」

    仿佛聞聽丁壽笑了一聲,贻紅清楚的感覺到已經射了的肉棒迅速膨脹起來

    ,「唔」的悶哼一聲,花心深處的嫩肉再次被狠狠刺中,「還……沒……完麽

    ?」

    丁壽挺直了身子,讓巨物更加深入,雙手將自己披散長發攏到腦后,邪笑

    道:「一切才剛剛開始呢。」

    第三十章

    獄中歲月長

    北鎮撫司,诏獄。

    錦衣衛赫赫凶威,取旨行事,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等三法司均無權過問

    ,拿人到此可直接拷掠刑訊,獄中「水火不入,疫疠之氣充斥囹圄」,十八種

    刑具,四十八套大刑,殺人至慘,而不麗于法。

    青磚獄牆高有五丈,鐵蒺藜密布牆頭,任何輕功高手都無法逾越。唯一的

    入口是牆下那道黑黝黝的沈重鐵門。門下有導軌,需要門里門外的人共同轉動

    絞盤,才能將千斤鐵門打開。同樣鐵門共有七重,漸次深入地下,皆需要門里

    門外人共同轉動絞盤才能打開出入。

    自北鎮撫司建衙以來,除了聖旨能釋出活人外其余出诏獄者皆是被抬出去

    的,年頭久了這诏獄之中常有聞冤魂哀泣,獄牆內鬼影重重,即便正午陽氣充

    足這片小天地內也是陰風陣陣,讓人毛骨悚然。

    七道關卡,每道后面都有一片牢房,翁泰北翁婿二人便關在第一道關卡之

    后,這層牢房還有一個半尺天窗,能夠照進陽光,翁泰北剛受廷杖進來的時候

    ,曲星武還能關照人送進金瘡藥,可隨著錦衣衛整肅,翁泰北二人受到的關照

    越來越少,甚至與世隔絕。

    翁泰北功力深厚,挺過了那日廷杖,后又及時敷藥,如今外傷雖未痊愈,

    不能躺臥,卻可輕輕移動,如今正趴在草堆上享受著一天中難得的片刻陽光。

    「爹,都是小婿拖累了您受苦。」翁泰北對面牢房內關著的便是富甲天下

    的小財神鄧忍,拜诏獄夥食所賜,原本圓嘟嘟的臉龐已經瘦削,倒是顯出了原

    本相貌中的幾分清秀。

    看著昔日威風八面的錦衣衛指揮使如今和鄉間老翁一樣攤著四肢曬太陽,

    鄧忍心中一陣不忍,原本想著抄家亡命也心甘情願的他對當日意氣之舉終是有

    了幾分悔意。

    「男子漢大丈夫整日里婆婆媽媽的,早就說了保你性命是老夫自己主意,

    與你何干?」翁泰北轉頭笑罵,如今相貌雖是憔悴,卻樂觀通達。

    「將御賜之物贈人本就是小婿一人作爲,一力擔罪也就是了,如今卻連累

    您廷杖加身,身陷囹圄。」

    「你擔不起。」翁泰北笑道,「劉瑾等人擺明了是要你的性命,說不得還

    要弄個名頭抄家以資國用,老夫出來擔罪起碼可保你和惜珠不死。」

    鄧忍慚愧的低下頭,「到底還是小婿色令智昏,鑄此大錯。」

    翁泰北哈哈大笑,「你也配,你若不是我翁泰北的女婿劉瑾會費那麽大事

    算計你,說到底其實是老夫連累了你。」聲音轉向低沈,「惜珠自幼喪母,老

    夫父代母職拉扯她長大,將她嬌慣的霸道蠻橫,若是嫁入別的人家,估計不是

    被人怒而休妻就是整日吵鬧的家宅不甯,老夫當日擇你爲婿便是看中了你的謙

    沖性子,唉,這些年也是苦了你了。」

    沒料想翁泰北竟然推心置腹說起這些,想想自己當年不過是個錢莊老板,

    竟得錦衣衛指揮使垂青,將愛女下嫁,幾年來家業數翻,雖是自己善于經營,

    未嘗沒有借妻家之勢,而自己整日自怨自艾家中琴瑟不和,覺得受了莫大委屈

    ,思前想后心中滿是愧疚。

    日頭西移,翁泰北隨著陽光移了移身子,輕輕說道:「其實老夫應該謝你

    ,幾十年宦海沈浮,起起落落,難得有這幾日閑暇,再不用屈心箱口任人擺布

    ,脫掉那身官衣,無憂無慮的做回自己。」

    鄧忍還要再言,聽外面鐵門咣當嘩啦一陣響,急促的腳步聲響起,「爹,

    夫君,你們……好麽?!」

    一見來人,原本得失不萦于懷的翁泰北也是神色激動,「好好,都好,惜

    珠,你怎的來了?」

    翁惜珠將手中食盒打開,端出酒菜,分遞給二人,看到鄧忍凹陷的臉頰,

    不由珠淚滾滾,「你……受苦了。」

    「無礙,無礙,你平日里讓我減膘,如今剛好瘦下來,回頭脫了衣服讓你

    驗驗。」雖是說著笑話,眼淚卻不由得流淌下來。

    抹去眼淚,翁惜珠破涕笑道:「沒個正經,爹在一旁呢。」

    翁泰北老神在在,一口酒一口菜,「非禮勿聞,老夫什麽都沒聽到。」

    翁惜珠跺腳嗔道:「爹——」

    「哈哈——」翁泰北難得看到自家女兒小兒女態,不由開懷,笑完忽地想

    起什麽,「惜珠,你是如何進的诏獄?」

    「女兒請了仁和大長公主幫忙,入宮說服太皇太后,如今得了懿旨,怕是

    不日你們就可出獄了。」

    鄧忍聞言大喜,翁泰北卻面色凝重起來。

    「爹,怎麽了?」翁惜珠察覺父親面色不對。

    翁泰北閉目凝思片刻,睜開眼道:「惜珠,這事你做的差了。」

    ***    ***    ***    ***

    「這事是做的差了。」

    丁壽坐在床前踏步上,撓頭道:「可這不是快年底了,屬下想弄點銀子孝

    敬您老麽。」

    劉瑾斜靠在羅漢床上,讀著一本宋代孤本,沒搭理他。

    討個沒趣,丁壽繼續道:「屬下早跟石文義交待過,宮門守衛絕不會讓跟

    翁家有關的人進宮,誰料想翁惜珠走通仁和大長公主的門路,宮衛總不能攔著

    人家,結果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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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翁惜珠得了懿旨進诏獄探監,聽說太皇太后還給太后和皇上傳

    了話,怕是關不住翁泰北了,若放虎歸山這剛到手的錦衣衛怕是留不住了。」

    劉瑾用食指從旁邊茶碗里沾濕,撚了一頁書翻了過去,看都沒看他一眼。

    看著老太監這麽糟踐宋版書,丁壽咽了口唾沫,牽著劉瑾袖子道:「公公

    ,您就幫幫小子吧。」

    「啪」的一聲合上書頁,劉瑾以指蘸水,快速的在旁邊幾案上寫了一個字

    。

    丁壽湊上去一看,「穩?」

    「有機會看見翁惜珠謝謝她,這個字是她教你的。」老太監翻看書繼續看

    。

    「公公,這到底什麽意思啊?」丁壽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皇上重情念舊,對于老臣極盡優容,翁泰北不聲不響,估計關上一陣子

    皇上氣消了也就出來了,這就是咱家急著讓你去錦衣衛摻沙子的道理。」

    「如今呢?」

    「如今翁惜珠急躁求人,且以太皇太后的懿旨摧折皇上,只會激起皇上忿

    恨,哼,欲速則不達。」

    「可是太皇太后的懿旨————」讓丁壽最撓頭的便是后宮中那老太婆的

    旨意。

    「宮中貴人關系盤根錯節,你若不懂的借力打力今后就不要再吃這碗飯了

    ,自己個兒去看看錦衣衛的案宗秘檔,找個解決的辦法。」言罷劉瑾連連揮手

    像攆蒼蠅樣把丁壽哄了出去。

    ***    ***    ***    ***

    刑部,正堂。

    刑部尚書闵珪端坐堂上,用手指輕輕敲著案上卷宗,眯著眼睛看著堂下的

    福建清吏司郎中,道:「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已經數月,爲何此人還不曾放?

    」

    福建司郎中唯唯諾諾道:「此人干系太大,是否需要請旨再行處置?」

    闵圭輕哼一聲,「皇上大赦诏書中可曾有言此人不得釋放?」

    「自是沒有。」

    「既然大赦诏書中未曾特指,就應早日釋放,何須再行請旨,汝以爲聖旨

    乃是兒戲麽!」闵圭厲聲喝道。

    看到年過古稀的刑部正堂發火,小郎官當時嚇得跪倒在地,「卑職遵命,

    卑職馬上放人。」

    「吱呀」,在令人牙酸的聲音中,刑部大牢的大門打開了,一個蓬頭亂發

    的老漢走了出來,許是久不見陽光,極端不適應的伸出胳膊擋住天上日頭,待

    眼睛可以睜開后,才緩緩放下手臂。

    遊走在京城街道上,耳邊是各種叫賣聲,肚子咕噜噜作響,身無分文的老

    漢強耐饑餓,一步步踏上返鄉之路。

    「哎呀,這不是鄭老皇親麽,小的給您見禮了。」一個興高采烈的聲音在

    耳畔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