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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鴨子的自白

沖涼房裏彌漫著蒸汽。

  我喜歡沖涼(在老家我們叫「洗澡」),而且,一沖就是一個多鐘頭。

  我喜歡微燙的清水流過我的全身——沖去我身上的酒氣、香水味,還有一切的汙垢,包括我靈魂裏的骯髒……

  只有這時候,我才覺得我的身體是乾淨的,我的靈魂是清白的,就象唐古喇山上流出的涓涓細流,那麼的純潔……

  世界其實很大,而我的世界卻已經被擠壓得只剩下這個四壁掛滿春宮圖、地上到處是用過的安全套的浴室。還好,畢竟我還有一個完全屬於自己的空間,畢竟我還有一個可以肆意哭泣的空間……

  這個習慣已經養成有一年多了,自從我隱藏起自己的真名實姓,加入這一行,行內人都叫我阿亮,而在社會上,我們有一個統一的名字——鴨子。

  洗完澡的時間是我一天中最快樂的時候:我可以不用上妝,不用抹香水,不用往頭上塗啫喱膏;我甚至可以全裸著站在我窗前欣賞窗外的明媚陽光,而這樣的機會對我來說已經不多了……

  當2000年的鐘聲敲響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雖然那時候我的懷裏還抱著一個陌生的女孩;雖然那之前我還對她說我愛你。

  那豈是新年的鐘聲,於我來說,那是我的喪種,是我追尋死神的腳步聲……我已經厭倦了這燈紅酒綠的虛假的歡樂場,雖然其間的人們看起來都很快樂——其實,大家都知道一切都是假的,而真的東西就只剩下錢了。

  昨天,我的客人和我做完愛後給了我三皮(三千塊),然後很厭倦地叫我滾。類似的事情已經太多了。那些賤貨性欲都很強,在你沒有滿足她們之前,會對你「發嚎」,象母狗一樣;會把你捧為白馬王子;而一旦她們得到滿足後,只會扔給你一把鈔票,然後很欣賞地看著你從地上一張一張地把它們拾起來。

  每次我都覺得我拾起來的是我已在飄散而聚不攏的靈魂……

  可是,昨天我沒有像往常一樣的「一張一張地把它們拾起來」,我只是往地上的錢啐了一口唾沫,漫不經心地告訴她:「請尊重人!」然後離開,將她的嘲笑聲甩在背後……

  我知道她為什麼笑——一個鴨子是沒有權利要求尊嚴的。

  要尊嚴幹嘛還來做這一行……

  所以,我感覺我的生命可能就要走到了盡頭,因為,一個「鴨子」居然開始要起「尊嚴」來了。

  一個「鴨子」在感覺到羞辱的時候,他就已經開始死亡了……人生裏總是充滿了不可預料的契機,就如大街上的十字路口,拐錯一個彎,你的整個軌跡就面目全非了。

  那是一年多以前,大學畢業後,我懷著一顆躊躇滿志的心投入了與我的想像截然不同的世界。先是在老家——一個中等城市的一家銀行裏幹了兩個月,雖然才短短的兩個月,我已經可以清楚地看到我幾十年後的樣子,所以,我毅然地辭職去了南方的特區。走時,我是那麼的自信,告訴我的父母:「我會闖出自己的事業的!」

  到了特區,一方面被光怪陸離的世界熏得頭昏眼花,一方面才知道什麼叫真正的生活——找工作,多如牛毛的高學歷的畢業生沒人要,求職象打仗,一場人事關係的仗。沒有關係,人家看你的眼神和看見街頭要飯的沒兩樣;靠朋友,開始幾天還笑容可掬,後來就叫我洗手別洗那麼長的時間——水是要錢的。

  那時候的我,有一顆敏感而桀驁不馴的心;我也理解朋友生存的壓力,畢竟誰都不容易!

  我離開了朋友後,先是在巴登街的低等旅館裏躺了一個星期。我的鄰居都是一些「雞婆」,每天晚上半夜一兩點還聽見男歡女愛的浪聲淫語,然後就是討價還價的爭吵;再後來就是晝夜顛倒的雞婆們打麻將的洗牌聲,贏錢後的鬼叫和輸錢以後的謾罵……

  成天在我住的旅館裏竄進竄出的,還有販賣黃色書刊和玫瑰的小孩子,他們最大的也才十歲左右。要不說繁榮娼盛呢,其中的小女孩絕對是娼妓大軍的未來生力軍——從小沒有受過教育,整天接觸男歡女愛、肉欲橫流,長大後不做雞,靠什麼生活?

  一星期後,發覺口袋裏的錢已經所剩無幾,而旅館的老闆也開始白眼相待,於是開始走街串巷找工作。當時正是特區一年中最熱的時候,只要在街上頂著太陽走上十分鐘,你絕對會昏倒;柏油馬路已經開始融化,走在上面,我覺得自己快被太陽蒸發掉了。

  開始,我還揣著大學本科的畢業證書和學位證。可是很快我就發現,這兩樣東西和廢紙沒有什麼區別——如果你有關系,沒有它們也照樣有工作;如果沒有關係,誰都會對它們的真實性產生懷疑,進而挖苦諷刺你幾句——在深圳,好象從一個人出生到死亡的所有證件都可以買得到……

  這一兩年,由於中央的政策傾斜和亞洲金融風暴,深圳象一個失了寵的「二奶」,經濟一直就不景氣。台資工廠虐待工人,我是不會去的;貿易公司多如牛毛,但都是揭不開鍋的主;銀行的門就象天堂一樣可望而不可及;除此而外就只剩下第三產業了。而第三產業中,最賺錢的就是夜總會。

  以我一米八五的個子和健壯的身體,我很快就找到了一個叫「華爾街」的夜總會的保安工作。和我競爭的還有幾個大漢,但幸運的是我的學歷遠遠高出了要求——高中。而這次,拍板的那個經理根本就沒有對我學歷的真實性表示懷疑。

  我的工作就是每晚十點到淩晨兩點不斷地在場內巡視,發現客人有衝突和有人鬧事就去制止;有時也幫著老闆教訓他「看不順眼」的人;另外還附帶著幫小姐們擺脫糾纏不休而又不肯在小姐身上多花錢的客人。

  每天,巡視在烏煙瘴氣、滿是汙言穢語的夜總會裏,看著有錢的主肆意地玩弄小姐們,灌酒灌煙,逼著吃搖頭丸;而我就象看家的狗腿子,為了生活而出賣著自己的勞力卻看著別人為了發洩自己過剩的精力而生活著。我想我頹廢了!我甚至怕在人群中遇到我的朋友和同學,真的怕……

  漸漸的,和一些小姐混得熟了,聽到了許多離奇的故事;也知道了鴨這種行業的林林總總……

  「你他媽的真傻!」一個好心小姐教訓我。

  「你的身材長相哪里比那幫坐在吧臺前的小鴨們差,幹嘛這麼累,一天只掙二三十塊!還不夠我打的。」

  「何況,還可以經常下火……」

  在大學裏,我們這幫性饑渴的男生就很崇拜「鴨」的生活——既有錢賺又有女人可以下火。可是當時大家都是笑談,沒有人會當真——我們都是大學生,有大把前途的!

  此一時,彼一時——我的心開始活動了……

  而真正讓我下定決心義無反顧投入這一行的是一件意外的事情……我並非在寫小說,但接下來發生的事就和小說一樣。

  人生其實就是一部小說,自己讀不懂就讓人帶著讀,後來讀懂了,什麼都完了。

  就在我讀不懂我的人生的時候,她出現了……

  她叫虹,內陸某大城市人。四年前,大學中文系畢業後就直接嫁給了一個新加坡的富商。五十多歲的富商老公可能由於太不愛惜身體,沒有兩年就一命嗚呼,甩下嬌妻和一個億人民幣。從此,特區的柏油馬路上就多了一輛紅色的寶馬跑車;許多高級酒吧夜總會多了一位買醉的少婦;鴨子們又多了一個生意上的目標。

  而她卻看中了我,那時我還沒有入行,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小保安。

  1998年9月9日,我一直記得那個日子。那天我休息。除了華爾街我沒有別的去處。我穿上的緊身的黑T恤,洗得發白的牛仔褲,還特意在自己的小平頭上抹了啫喱膏,洗得乾乾淨淨地去了夜總會。青春的騷動讓我幻想著今晚有些不平常的邂逅……

  我本身就長得不錯,一米八五的個頭,健壯的身胚;大大的眼睛再配上典型的希臘鼻。從初中開始,我就一直是學校裏女孩們的白馬王子。記得有一次,北影還到學校招過電影演員,我順利地通過了初選,但在最後的關頭,我被「槍斃」了,原因是我長相太帥氣,不符合電影裏的角色。

  在華爾街裏,我的新形象在小姐中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在開檔前,幾乎所有的小姐都圍在我的身邊,有一句沒一句地和我調著情,開著下流的黃色笑話,放得開的小姐還直接和我跳起了貼身舞。這一切既在我的預料之中,又出乎我的預料。我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我沈醉於其中,幻想著我也是一個有錢的公子哥;我的錢夾裏有大把的鈔票;我的寶馬就停在下面的停車場裏;生活對我來說,就是花天酒地,吃喝玩樂……

  就在我樂不思蜀的時候,一個招待遞給我一張小紙片,上面寫著一行娟繡的英文:

  「If you can read this, just come to Florida, beer and wine are waitingfor you……

                   Hong」

  Florida是華爾街裏一個比較大的包房的名字。一般消費得起的都是些大老闆。我有些惶恐,但更多的是興奮。根據馬斯洛的觀點,人在滿足了基本的生存需要後會要求更高層次的心理需求,從愛的權利到被尊重,最後到自我實現。以我現在的狀況,有人能邀請我喝酒,我已經快被突如其來的厚愛所擊暈了。

  在小姐們的羨慕眼光所交織成的網中,我走向了Florida。

  記得一個作家說過:人生裏,一步跨出,既成天涯;縱能無歌,但能無悔。單就那次的邂逅來說,我並不後悔……

  給我開門的是另一個招待。寬大的Florida裏面坐著一個美麗得神聖不可侵犯的女人,短短而個性的黑髮,一雙多情的杏眼,精細小巧的鼻子,塗著紫紅色唇膏的性感嘴唇,再襯上白玉般無暇的皮膚……她的美,是一種聖潔的美,絕對有別於外面的那些小姐。我一陣旋暈,my god!我是否在做夢?

  多年的教育和不少的經歷已經讓我學會了怎樣掩飾自己的內心。

  「您找我嗎,小姐?」我還是鎮靜地問道。

  「呵,你來了,坐過來!」她說話時露出了一排皓齒。

  我順從地坐在了離她半米處的沙發上。我想我的表情還是出賣了我局促不安的內心。

  「呵,哪個誰,幫我拿個果盤來,要大的。」她吩咐站在一旁的招待,一如女神般的。聽口音,應該是南方人。

  我本能地瞄了一眼她的身體,估計她有一米七左右,身材相當的好。

  「How long have you been this city?」她幽雅地吐出了一句問話,仍然一如一個女神。

  「我來深圳剛幾個月。」我還是抑制不住我內心的緊張和惶恐。

  「你居然懂英語?」說著,她的頭轉向了我,一雙杏眼中滿是疑惑和驚訝。

  我想,古人說的「明眸善睞」應該就是她這個樣子吧?我的呼吸開始急促起來。

  「小姐,我是大學畢業的。」我認真地回答道。

  我敢說,十個男人,有九個會愛上她驚訝的神情——修得相當得體的眉毛一彎,嘴裏的舌頭敏捷地從她的皓齒下滑過,然後又微笑著恢復了她特有的尊嚴,就象一陣微風拂過平靜的湖水,帶起一絲的漣旖,然後,一切又恢復了平靜。

  「是嘛?」她那醉人的驚訝神情又一次讓我一陣旋暈。我的心跳更加快速了。

  「好,太好了!我很久沒有和有智商的男人談過話了。」她顯得有些開心,但卻是淡淡的。

  「你說你是大學畢業生?」她還是不解地問我,「是不是騙我的啊?」

  說完這句話,她的態度一下子變的和藹可親起來,不象剛才那樣的神聖不可侵犯。

  我定了一下神,等心跳稍微平靜後回答了她的話。

  「我有什麼必要騙你?我又不認識你……再說,有沒有受過教育,一開口就知道的!」

  她笑了,一如春風中的桃花,又象黑夜裏的精靈。我看得有些癡了。

  看到我的癡像,她竟偏過頭來,和我面對面的對視起來,好象在研究什麼……

  我很快就意識到了我的窘態,連忙將眼光移開。

  「你真是一個很帥的男孩!」她的研究終於有了答案。

  「你也是一個美麗的女孩!」我心裏一直在掂量,是該說「女人」,還是「女孩」。但我還是用了「女孩」。

  她聽到「女孩」,哼了一聲,「女孩!?我比你可要大。」

  「那又什麼關係,你真的很年輕呵!」我說的可是真心話。

  桃花又盛開了——我的心花也開了……

  人與人的相識就這樣簡單。

  那天夜裏,她和我一直坐到淩晨兩點。酒喝了許多,煙也抽了許多,話也聊了許多。我們的話題一直就局限於大學的生活和趣事。關於她的身世,我一無所知。

  以後,她每隔一兩天就要來華爾街一次,依然是Florida,而聊天的對象總是我。

  小姐們一直在拿這事調侃我,都說我傍了一個富婆;而那群小鴨子們對我的怨氣越來越大。

  我的虛榮心讓我對此不置可否——其實,就是得意洋洋或得意忘形!

  從小姐們的口中,我漸漸知道了有關她的一些身世。有時候甚至幻想她能做我的姐姐,而至於男女之間的另一種關係,我做夢都沒有想過。

  從那以後,每一天上班,我都是興致勃勃的,每一天都期望著她的到來……人都是虛榮的,何況我是一個涉世未深的漂亮男人,而且是一個沒有錢但有雄心的男人。

  自從hong同我認識的那天起,她不只一次地出現在我的夢中;《天龍八部》裏虛竹有夢姑,而我有hong。我甚至幻想著有一天hong真正成為我的夢姑。

  我手淫的次數也明顯得增多了。

  然而,很快這一切都實現了,但結果卻改變了我的整個一生……

  在我們認識後的第三個月的一個晚上,hong帶著一幫的朋友來到了「華爾街」,同樣是Florida,同樣也叫了我。

  雖然我還是在上班,但老闆知道因為我,hong來的次數明顯地多了,所以也就沒什麼意見——相反還極力地鼓勵我去「好好玩」。說這句話的時候,嘴角還帶著淫褻的笑。

  同事們,尤其是小姐們常拿我開玩笑,說我傍了一個富婆,而且是一個美麗的富婆——我很有福氣。

  但其他的保安卻有些不平衡——「她一次給你多少啊?小心腎虧!」然後是一陣譏笑。我從心眼裏就瞧不起他們,對此一笑了之——因為我知道,讓他們討些嘴上優勢可以讓我少很多的麻煩——那群小鴨們才是對我恨之入骨,就象雞婆們看到比自己有魅力的競爭對手一樣。我甚至聽聞,他們要找人閹了我——我到沒有一點怕的意思。為什麼?我也不知道。

  換了衣服,我走進了Florida。裏面有三男兩女,都是衣著光鮮的有錢人,至少表面上看著象,何況hong的朋友,除了我,不可能沒有錢!

  陌生的新朋友對我挺友善的,看得出他們都是社會閱歷豐富的人,對誰都笑嘻嘻的——「犯不著得罪你呀?」

  交談中瞭解到,其中一個相貌堂堂的男人是一家銀行的支行行長。姓王,三十出頭,還是一個鑽石王老五;另外一個男的,姓石,在外企做高級雇員;第三個男的是一家裝修公司的老闆。至於另一個女的,看著象一個「二奶」,但也很漂亮。

  那天,hong仿佛興致很高,喝了不少的酒。她一會唱卡拉OK,一會和人劃拳,很開心的樣子。看著她開心,我也受到了感染,同樣也唱歌喝酒。甚至我還在很自然的情況下,摟著hong跳了一支舞。我的心花已經怒放……

  我甚至覺得世界就是這個美妙的房間,我願意這一切永遠持續下去,沒有終結……

  看到裏的朋友,不管你有沒有過我的想法,希望你聽我一句:一切只是一個幻覺,生活是實際的,殘酷的,非夢想的……而葬送你一生的東西就是你的虛榮。她就象一個魔鬼,吸幹了你的一切雄心和壯志,讓你真正的一無所有,甚至沒有爬起來的勇氣,讓後無情地把你踢開,讓你如行屍走肉一般地漸漸腐爛和消失……

  就像我,我原先以為生活就是大把地花錢,光鮮的衣服,美麗的伴侶——其實這一切都是你的幻覺——在其背後,有一個吸取你精神的惡魔。

  「我每月給你兩萬,給你一輛賓士600,能在我需要的時候陪陪我嗎?」我的女神悠悠地吐出了一句不可思議的話,但不是對我,對那個姓王的支行行長。

  搖搖頭,姓王的還在繼續搖頭。

  「不用你只有我一個女人,我不限制你的行動。」

  「嗯,我知道,但不行。」他還是笑了笑。

  「為什麼?」hong有些奇怪地問,她那特有的驚訝表情有出現在我的眼裏,我又有些心醉了。

  「你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喝酒唱歌可以,但我還有其他的事要做。」我真的是感覺世界是無奇不有的,「能不能考慮一下我?」我真想問她,但馬上另一個聲音告訴我:「算了吧!你?一個小保安——癩蛤蟆!」

  「哈哈……哈哈…」我的女神在笑,笑意中令人感到些奇怪的東西。接著,她吐了一地的酒還有胃裏的東西。

  「你醉了,別喝了。」她的女伴好心地勸她,一面替她擦著還殘留著胃酸的嘴。

  「少管我!我沒醉!」第一次看到她如此粗俗地對人說話。

  王行長和姓石的男的沒坐多久就被人CALL了出去,留下了我和裝修店老闆和她的女伴。

  而這時,我的女神已經醉倒在沙發上,沈沈地睡去。

  房間裏一時安靜了下來,我有些尷尬,不知該走還是留。心裏面,我是希望那兩個人也趕快走掉,留我來陪我的女神——就算看著她的睡姿,我也滿足了。

  接下來的事態發展竟然如我所願,就叫「無巧不成書」。一會兒,裝修佬的手機響了,聽他嗯嗯幾聲後說:「我馬上就會來啦,放心,馬上!」

  「老婆查崗,我得走了,你們看好她啊!」丟下這句話後,他一溜煙跑了。

  「真悶,靚仔,我們去跳舞吧?」那個女的突然對我提了一個建議。

  「但是hong怎麼辦?」我根本就不想去。

  「哎呀,她睡著了,難道我們在這裏守著她呀?」她有些不耐煩地說。

  「萬一她醒了怎麼辦?」我還是沒有興趣,我真的寧願陪她。

  「費事和你說,那好,你陪她一起悶吧,我去跳舞了!」說著,她打開門,迎進外面的喧囂的音樂和人聲嘈雜,然後關上門去了外面的大舞池。

  房間裏,如我所願,就剩我們兩個,我好開心;在吵轟轟的這樣一個地方,我竟然和我的女神安靜的在一起——雖然她醉得不醒人事。

  直到這一刻,我才敢仔細地看她那張美麗得讓人心驚肉跳的臉,我想不出在現實中居然還有如此的美女,而我,一個不知道明天的麵包在哪里的小保安居然認識她;這一刻,她還睡在我的旁邊。當時,我是想心中的神仙虔誠地說了聲:「謝謝你的厚愛!阿門!」

  就這樣沈迷在癡迷中,一個鐘頭過去了,她的女伴還沒有回來。」希望她不會來了!」我心裏在想上天祈禱。

  「啊,……」我的女神呻吟了幾聲,張開了她那迷人的雙眼。

  「咿,其他人呢?」

  「他們走了,剩下那個女的和我,她去跳舞了。」我如實回答道。

  她雙手摸摸臉,看看表,「你一直陪著我呀?」

  「沒事,我又沒事!」我連忙掩飾我的真實用意。

  她看著我,笑了,一如滿山盛開的桃花——而我,看得有些癡了。

  「噢,我有些餓了,我們去吃夜宵吧?啊,那個誰,買單!」不等我回答,她叫了買單。

  「那你的朋友呢?」說完,我就後悔,「幹嗎問這個,最好她忘了。」我心裏想。

  「唉,不用管她,她沒事!我們走。」

  於是,我在小鴨們編織的嫉妒眼光中陪著hong走出了華爾街。

  「你會不會開車呀?」她有些面帶疲倦地問我。

  「可以!」在老家工作後,我花了些時間考到了車牌,駕照就一直放在我的皮夾裏。

  於是,我生平第一次用鑰匙打開了紅色寶馬的門,坐進了駕駛室,用有些顫抖的手開動了曾在夢中出現過的紅色寶馬。

  豈知,紅色寶馬帶著我駛向的,是一條沒有歸途的惡夢……你知道駕寶馬的感覺嗎?

  我當時只想到一句廣告詞——「駕乘寶馬,感受生活!」

  在大學裏,每個男生都有自己的夢想——千差萬別、各種各樣的夢想;但在所有的夢想裏面,寶馬和美女卻是不謀而合的。駕著寶馬,載著美人,追著風,伴著音樂,啊!一切是多麼的完美……

  可是,這一切是那麼突然地闖入我的生活;什麼叫「意亂情迷」,什麼叫「神魂顛倒」,什麼叫「頭暈目眩」……一切的一切都有了最貼切的解釋。

  我甚至將坐在我身邊的虹看作我的小蜜,而我,是一個事業有成的年輕老伴。

  啊!窗外的風是那麼的溫柔,風中居然有一種說不出的甜味;今夜的月又是那麼的多情,我真的想「犯罪」……

  「你去過『銀湖』嗎?」虹輕聲問我,象對著她的情人。

  「去過,剛來時朋友帶我去看過。」我努力誠實地回答。

  「那好,我們吃完宵夜去銀湖!」她又一次地向我下了一道命令,一道對我來說不可違抗的命令。

  「現在已經十二點啦?」我真想將自己的舌頭吞下去。

  「怕了,那你別去,我一個人去!」她還是那麼地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