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傳說
荒唐傳說
第一章懵懂頑童
「嘿!一共是三十七隻鴨子哩!——十一隻小的!」一個小男孩在池塘邊拍著小手歡呼道。
「唔,阿羽真不錯,終於可以看出來啦!」小男孩身邊一位面容枯瘦衣衫灰舊的老者輕拍著小男孩的頭戩摫搫摲,閨閣隤隡看著他滿臉的歡笑,目光中溢滿了慈愛。
那個被叫做阿羽的小男孩�起頭衝著老人甜甜一笑踆踅踉輔,劃劂劁勩那一臉的陽光將身上劣質衣料產生的窮苦氣息沖淡了不少。
「九公,今天早上我捉了兩隻山雞蝀蝁蜳蜧,漰漲漞熇一會兒我阿媽做好了給你端過去!」阿羽拉著老人的手離開了池塘。
叫九公的老者也不拂他的意思,只微笑著任他拉著自己的手前行。
「九公蜞蝕蜵蜣,瘦瘓瘌瘊聽你說能數清塘裡的鴨子還不行,還要數其他的東西,那其他的東西是什麼呀?」阿羽一邊蹦蹦跳跳地走著一邊問九公。
「呵呵,那你就不用管了,只要我讓你數什麼就數什麼便是了!」老者笑著回答道。
「哦,我知道了,你說過的,要心無旁鶩才行,知道得太多了反而不能專心——是吧?」阿羽停下了腳步,不再亂跳,�著臉看著九公瘦削的臉龐,故作一本正經地道。
九公對他一副小大人的樣子不禁莞爾,連連點頭笑道:「正是如此,正是如此,你能記住九公的這些話就好。」
「那明天數什麼呢?」阿羽想起了什麼,眼珠一轉問道。
看著他一臉的機靈勁,九公老懷一陣歡喜。他輕輕地捋著頷下花白的鬍鬚笑道:「那麼急啊?那好,明天九公找個螞蟻窩讓你數,怎麼樣?」說著注意地看著阿羽的表情。
阿羽顯然是被九公的提議講愣住了:「數螞蟻?那是為什麼呀?你說過的,數鴨子是為了搞清楚自家的雞鴨不要和別人家的弄混了的,數螞蟻又是為了什麼呢?」
九公被他這一問不覺語塞,尷尬了一下,情急之下故意面露慍色道:「小小年紀,就知道問東問西的,讓你數個東西也要問原由,真不像話——要是不願意的話,以後就不要來找我好了!」一邊說著,一邊心下卻著實有些惴惴的,因他知道這個阿羽的孩子性格十分的要強,而且對事情喜歡刨根問底,說不定他得不到答案一生氣,當真不來找自己,那就麻煩了!想想自己自從山外邊來到這世外桃源,就只有這個半大的孩子最投緣,整天一有空就纏著自己教這教那的,給自己的晚年帶來了老大的歡樂。隱隱之中,心裡已不知不覺地將他當成了自己的孫子,儘管自己真正的孫子還在那外面的繁華世界中。
阿羽聽九公這一頓訓斥,雖覺委屈,但和九公長期以來建立的祖孫般的感情卻使他生不出一絲的情緒。當下便低頭囁嚅道:「對不起,九公,我以後不再這樣問便是了……明天就數螞蟻好了……」說道最後一句時,畢竟孩童心境,委屈之下竟有淚花從眼眶裡泛起。
見他如此,九公不覺有些後悔,不該對一個未犯錯誤的小孩子這麼嚴厲,但話已出口,卻也不好得收回來,便只好乾咳幾聲,道:「那麼好吧!你也早點回家,明天再來找我吧!」說罷竟自不再理他,揚長而去。
看著九公遠去的身影,阿羽早沒了方才數鴨子時的勃勃興致,只得懷著滿腹的委屈,耷拉著腦袋慢慢地向自家走去。
傍晚的山村被天邊絢麗火紅的晚霞映襯得格外的寧靜安詳,裊裊的炊煙開始陸續地從各家的竹樓或是土坯房頂升起。
阿羽走到自家的土坯房門口,門半虛掩著,裡面隱隱傳出一個婦人的咳嗆聲。他知道,一定是阿媽在裡面的�膛做晚飯了。
他加快了腳步向裡面走去,一邊叫道:「阿媽!我來幫你!」
裡面的�膛間裡此刻正是煙霧瀰漫,中間一個佝僂的身形正不停地頓首咳嗽。
阿羽忙緊趕兩步上前,在他阿媽的背上輕輕捶拍,口裡難過地道:「阿媽,你又用這些半幹的柴了!上回我不是拾回了好多乾柴了嗎?應該不會這麼快就燒完的吧!」
「唉,你這孩子,隔壁的阿玉嫂的用完啦,我就給她了!」那婦人顯然在兒子的捶拍之下好過了許多,腰也直了起來,雖然臉色不太好看,但精神倒還算好,一雙慈愛的眸子欣慰地看著兒子的小臉。
「哦,那就算了。我明天一早再去拾一些來家。——對了,阿根叔還沒來家呀?」阿羽禦用搖了搖頭,一腳踢開腳邊的一根殘柴。他口中的阿根叔便是那阿玉嫂的丈夫。
「是啊,在山外邊掙錢哪有那麼容易呀!聽說外邊的人可刁著哩!真不知道阿根是怎麼想的,就捨得把阿玉一個人丟在家裡不管,還有一個吃奶的孩子——那錢倒也不見他多捎幾個來家……」婦人歎息著一邊捶著後腰,一邊拾掇起�台上的鍋碗。阿羽忙乖巧地替她捶腰。
見兒子如此的孝順,婦人心中歡喜,柔聲道:「好啦阿羽,阿媽的腰不酸啦!你自己去櫥裡把果子吃吧!」
「哎!」畢竟是小孩子心性,聽見吃的就來了精神。他又捶了兩下後便一骨碌地跑到了碗櫥邊,翻找著裡面的吃食。
「阿羽啊,你今天又去纏你九公了吧?」婦人一邊忙碌一邊問嘴裡塞得鼓鼓的兒子。
「唔……嗯……」聽見他阿媽這麼一問,阿羽不由一噎,險些哽住,一時間直翻著白眼,眼淚都出來了。
「是不是啊?」婦人由於煙霧的關係,並未注意到兒子的情況,仍在追問。
「啊啊……啊,是啊,我是和九公在一塊兒的——剛才才分手哩!」總算將卡在喉嚨口的一塊果肉艱難地嚥了下去,阿羽忙不疊地回答阿媽的話。
「喔……對了阿羽,你九公天天都在教你什麼呀?就是識字嗎?」婦人顯然兒子在身邊心情甚好,嘴裡的話也多了起來。
「啊……是是,對啊,九公就教我識字來著——九公還教我用那個帶毛的什麼筆寫字哩!」阿羽像在掩飾什麼,語氣也有些不利落。
婦人倒是沒有在意,只將�上的一隻粗糙的土陶瓷碗端了起來,吩咐兒子道:「唉,九公一個人的也不容易,還教你識字,你趕緊把這碗山雞給他端了去吧——動作快點,不要溫了就不好啦!」
阿羽忙接了過來,將鼻子湊上那蓋嚴的碗沿,閉著眼睛使勁地縮了下鼻腔:「呀……好香啊……」
「快去吧,還有留著哩!」婦人笑著輕打了兒子的腦袋一下。
「哎!那阿媽我就去啦!」阿羽忙點頭應道,不再動那碗裡山雞的念頭,甩開步子便往門外衝去。
「哎——你慢點!別跌了——對了,可不許偷吃喔!」婦人見兒子去勢太急,忙追著叮囑了一句。
「知道啦——」那聲音已經繞出了屋子。
婦人看著兒子去的方向,疲累地倚在門框上,嘴裡輕輕念叨道:「唉阿羽呀,你什麼時候才能長大成人啊……」喃喃自語的同時,一雙生澀的眼睛開始濕潤模糊起來……
臨近九公的住處,阿羽不由心下惶惶,腳步也慢了下來。九公雖然有時候對他嚴厲,但是卻從來未像今天一般的不為什麼就呵斥自己。而且想來想去,自己好像實在是沒有什麼地方犯錯誤的——儘管問了一句話,但是這也是九公教過的,凡事都必須弄清原由麼!
想著想著,他的腳步在九公的門前停了下來。手中端著的山雞也像沈重了許多。
「進來吧!——是阿羽吧?進來吧!」裡面傳出九公雖然不甚響亮,但卻很清晰的聲音。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阿羽只覺得一股暖流無聲地從心頭滑過,似乎看到了九公瘦削慈愛的面容。一股慕孺衝動從心底湧出,腳下也情不自禁地邁進了那扇門。
「九公,是我……」他輕聲說著,小心地向裡面九公的臥室走去。
「呵!真的端來啦!」九公的臉上卻沒有了先前的不快,笑容滿面地從榻上起身,將阿羽迎了進去。見他沒有不高興的樣子,阿羽的心頭也鬆了一口氣。
「是啊,是我阿媽讓我送來的!你快趁熱吃了吧!」阿羽忙慇勤地將手中的碗放在床邊的小桌上,一邊熟門熟路地從旁邊的一個小屜中摸出一雙竹筷,在袖口擦拭一下,遞給了九公。
九公將那碗蓋掀開,登時一股濃郁的肉香溢了出來,飄得滿屋皆是。阿羽竟忍不住狠狠地嚥了口口水,肚子裡也隱隱冒出了「咕嚕咕嚕」的聲音,忙將頭扭過去抵制誘惑。
九公一笑,看著他極力避開不視的眼神,輕輕搖了搖頭,招呼阿羽道:「阿羽,不要呆站在那裡,來!一起來吃吧!」
阿羽眼睛一亮,隨之又黯了下去,只見他低下了頭,低低道:「不成的,阿媽說了,那是給你老人家的,我不好吃的……」一邊說著,那肚子卻不爭氣地又響了一聲。
九公愛憐地看著他懂事的樣子,走上去將他拉了過來,輕輕地撫摸著他的頭,慈愛地道:「你這孩子,九公讓你吃,你就吃吧——九公都這把年紀了,哪裡吃得下這許多呢?依我看,你阿媽也是想你陪我吃的,所以才盛了這麼多……你看,這裡面哪裡是只有一隻雞的份量呢?」
阿羽聞聽,忍不住向那碗裡看去——燒好了一塊一塊的自然是看不出是一隻還是兩隻的量。不過九公這麼一說,倒著實令他心動了不少。
想了下,「咕嚕」直叫的肚子終於抵受不住美味的誘惑,令他遞交了降書:「那……那好吧,我……我就吃一點點——我阿媽還在家裡替我留著哩!」
九公哈哈笑了起來:「你這個孩子,真是的,吃就吃麼,哪裡還來這許多的話——快吃吧!來!我們一塊兒吃!」
「哎!」阿羽忙開心地從那小屜中多取出一雙竹子,端了一旁的竹椅,坐在九公的身邊,有滋有味地挾起一塊雞脯嚼了起來。
「阿羽,今天晚上……」看著阿羽埋頭大吃的樣子,九公的心裡不禁一疼,忍不住想起傍晚時對他的訓斥,便想對他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
「啊……啊對不起九公,我以後再不會亂問啦——九公你千萬不要生氣,打我罵我都沒關係的!」一聽九公提起傍晚的事情,阿羽忙吐出口中嚼了一半的雞骨,緊張地�起小臉看著九公表白。
九公看到他半邊被湯汁糊得花狸貓似的小臉,心中竟不知怎的狠狠地抽了一下。他忙強壓下急劇起伏的情緒,啞聲對阿羽道:「不,說對不起的應該是九公……」
阿羽一聽,不禁一愕,九公主動說自己的不對,反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其實九公應該把原因告訴你的,只是一時頭緒太多,有些話呢,又是你現在的年齡不適合知道的,所以就……」九公注視著面前小男孩的眼睛,緩緩地整理著自己的思緒。
「啊……是這樣的啊……不要緊的,九公只要覺得不適合阿羽知道,那就一定有阿羽不應該知道的理由——我以後不會再問啦,九公你放心,我以後你教什麼我就學什麼——反正最後你總會告訴我練這些有什麼用處的,是不是啊?」阿羽一口氣將自己心裡想的說了出來,然後定定地看著九公。
九公沒想到自己不太好處理的事情竟然被阿羽懂事的想法給輕而易舉地解決了,心中放下一塊石頭的同時,也不禁為他機敏的悟性感到驚訝。
「那好,我就不多說什麼了,總之以後你只管按九公說的去練就行了。九公答應你,等你都練好了一定告訴你有什麼用處!」九公立即爽快地向阿羽也表明了自己的承諾。
「那好,明天我就和你去數螞蟻去!——在哪裡呀?」阿羽狠狠地嚥下一口雞肉,嘴裡含混不清地問著九公。
「呵呵,我已經找到了一個好地方,那裡的螞蟻可多哩!」九公捋著頷下的鬍鬚,微笑著道。
「哦。九公放心,我一定能數得出來的!」阿羽的眼睛又瞄準了碗裡的一隻雞爪。
「可不能只是這樣喔?你還要數清那些螞蟻總共有多少條腿才算過關哩!」九公看著阿羽的吃相,一邊笑著一邊不動聲色地加了碼。
「什麼?」阿羽已經到手的雞爪竟給他哧得掉了下來!他懷疑自己的耳朵會不會聽錯了。
「對,你還得把那些螞蟻有多少條腿都數出來才行!」九公不容置疑地再次強調。
「那……那怎麼可能呢……」阿羽頓時失去了胃口,講話的聲音也低了許多。
「有什麼不可能的呢?你還記得九公一開始要你數瓦片的、,竹竿、草�時,你不也每次都說不可能嗎?可是最後你不都數出來了嗎?」九公搖搖頭,否定了他的懷疑。
「可是那些都是死的啊……」話一出口,阿羽便知自己說錯了,因為那鴨子豈非就是活的麼?自己不也數出來了嗎?想到這裡,他便頓時啞了口。
九公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和藹地笑道:「工夫不負有心人,只要你去專心的做,就一定會做到的——你一定要相信你自己的能力!記住了嗎?」說到最後一句時,像是要增強他的信心似的,那聲音也高亢了起來。
阿羽�起臉來,看著九公那雙與年齡絕不相符、格外明亮的眼睛,被那雙眼睛透射出來的自信所感染,不知不覺中重重地點了點頭,堅定地道:「我知道啦!九公要阿羽做的事情,阿羽一定能做到的!」
九公也點點頭,接著又道:「你快吃吧!吃完了我還有功課要你做哩!」
一聽還有功課,阿羽立即來了精神,忙將袖子在嘴邊擦擦,興奮地道:「是什麼功課?」
原來,九公每次要阿羽做的功課,都是些稀奇古怪的事情,除了那個數東西外,還有其他的玩藝兒,像閉著眼睛聽聲音啦,緊著鼻子聞氣味啦等等——有時候阿羽都覺得自己快成了狗鼻子了!
其實這九公要教阿羽的東西,正好符合一名活潑少年人的好動天性,因此阿羽才會將這些成年人看來既無聊又不著邊際的活動玩得興趣盎然。
「今天我要讓你用兩隻手分別掂出兩張紙的份量!對了我讓你平日裡做的對應練習你都做了吧?」九公說出了他今天要阿羽完成的題目。
「嗯!我都做了!我抓到那兩隻山雞的時候,它們還在亂動哩!可是我一抓就知道是多重了!連毛在內,一隻七斤二兩五錢,一隻九斤一兩七錢!我在秤上偷偷稱過,一點都不差的!」阿羽得意地表述著自己的能耐。
「唔,不錯!那好,現在你把眼睛閉上,把兩隻手攤開平放在桌上——」九公讚許地向他點點頭,然後又吩咐他按自己說的做。
阿羽忙將兩手照九公說的放好,然後閉上了眼睛——他根本不會做那偷看的事情,他有把握著哩!
九公也不檢查他,便將事先準備好的兩張薄薄的紙片從榻上一本書的夾頁裡取出,接著分別輕輕地放在阿羽放在桌上的兩隻掌心裡,然後對他道:「好了,你告訴我,在你兩隻手心裡面,哪張紙更重一些?」
阿羽忙將兩隻手輕緩地上下掂動,可惜那薄如蟬翼的紙張份量在他的手中都幾乎感覺不到,根本不是那「斤、兩、錢」什麼的可以度量得出來的,他又如何說得出呢?一時間情急之下,汗水從全身滲了出來。
「不行的!不可能感覺得出來的!」他終於放棄了試探,睜開了眼睛,對著九公直搖頭。
「是真的?」九公笑吟吟地看著,眼中滿是捉弄的眼神:「可是我就可以啊?」說著便將那兩張紙放在了自己的手心裡,略一掂量後道:「諾,我左手的輕一些。」
「你……你蒙我的,反正又沒有稱過,你怎麼說左手的輕呢?」阿羽不信地嚷了起來,因為那兩張紙看上去實在大小差不多。
「那很簡單,你可以做個記號麼!然後再看,是不是每次我都能說中你做了記號的那張紙。如果我說中了,說明我是真的知道哪張紙的輕重——怎麼樣?」九公終於給他出了個比較合理的判別方法。
阿羽當然不相信他的本事那麼大。不過老頭子提出的辦法倒也不錯,只要自己做個記號,那真的假的也就一目瞭然了!
當下他立即活動起來,先取走那兩張紙,再將一條黑布一圈又一圈地把九公的眼睛蒙得一絲不露,接著將桌縫裡的一點汙垢在那其中的一張紙上幾乎看不出來的點了一下,最後再小心地把兩張紙分別放好在九公的兩隻掌心裡。
「好啦!九公你猜吧!」阿羽自信地說道——他相信九公絕對猜不中是哪張紙上做了記號的。
「好啦?那我說了——可不是什麼猜的喔——是左手的那張做了記號的!」九公胸有成竹地說道。
阿羽頓時呆住了!
怎麼可能呢?難道他看到了?
阿羽忙上前仔細地再檢察一遍他綁的布帶,再次確認沒有問題後,又重新取下紙,又放上去。
「好!九公你再猜!」這回他的把握已經不那麼大了。
「哈,這次換了右邊的啦!」九公哈哈一笑,又準確地說出了那張做了記號的紙。
阿羽這回真的開始認真起來了,他決定多試幾次!
豈料不論他怎麼做,就是將兩張紙捲成團,再展開的多次折騰也無濟於事,每回九公都總能輕而易舉地說出那張被自己做了記號的紙。
事實勝於雄辯。阿羽這下徹底服氣了。他解開九公眼睛上蒙的布帶後,頹喪地坐在床沿邊上一言不發。
九公知道小傢夥的自尊心受到了重重的打擊,不禁心疼地撫摸著他的頭道:「不要緊的,阿羽,其實他做的已經很好了!」見他仍然低頭不語,又安慰道:「你知不知道,九公在你這個年齡的時候,還什麼都不會哩!你現在就會這麼多了,要是到了九公這個年紀呀——不,不需要到九公這個年紀,只要再過一兩年,就會超過九公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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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羽這才好受一些,但仍有些將信將疑的:「你說的是真的?」
九公搖頭一笑道:「那當然啦!只怕到時候你超過九公以後,不要再不理我這個糟老頭子就好啦!呵呵……」
阿羽忙爭辯道:「你說什麼話啊!我早就說過了,要養你老的——況且以前你沒教我這些的時候我就這樣了啊?」
九公見他急脹得小臉通紅,心下不忍再逗他,便抓住他一隻小手,慈愛地道:「我當然知道了,阿羽是個好孩子,九公是和你說著玩兒的呀!」
「哦——對了,那你是怎麼做到每次都能說中的呢?」好奇心畢竟是孩童的天性,阿羽的注意力很快就又轉回到這兩張紙上。
「其實也很簡單的,就按照我教你的方法,多做相應的練習就可以了——只不過要經常換物件,不能老用一樣。要輕的重的都來,這樣才能做到輕重如一的境界。」
「哦……」阿羽點了點頭,對這個叫什麼境界的,他還是似懂非懂。
「總之呢,要在生活中做有心人,什麼東西也可以拿來練習的,只要一直都在練習,那自然能像九公這樣啦!」九公含笑鼓勵著阿羽。
「嗯!我知道啦!對了九公今天不用寫毛筆字了麼?」阿羽活潑了起來。
「不用啦,不要什麼都要我在身邊才學習,沒有九公在旁邊的時候,你也可以自己一個人學習的嘛!對了,那幾本書裡頭的字你都認得了吧?」九公一邊說著一邊從枕邊抽出了一疊書本。
「都認得啦,怎麼,今天還要看新的嗎?」阿羽眼尖,一眼便看出九公手裡的書是自己沒有看過的。
「原來的你都背熟了吧?」九公輕撫著手中的書冊。
「嗯,我都背出來了九公,還要背新的嗎?」阿羽看見,那封面是幾個古拙的字體——《黃帝岐伯陰陽五行幽微論》。
「不用啦!你只要理解就好啦,不過能背熟就更好——天色也不早了,快家去吧!」九公看見窗外的光線已經很暗了,便讓阿羽速速回家。
「哎!那我走啦!——九公再見!」阿羽答應著走出房間,在門口向九公道別。
皎潔的月光透過疏疏密密的竹葉灑在一片壁立的石牆上,在石牆上投映下斑駁晃動的光影。
阿羽緊緊地附著在石牆上,他已經停在了整面石牆的中上位置了。如果有人在旁邊看到的話,一定會吃驚,如此光滑的垂直石面上怎麼能有人附著呢?
阿羽赤裸的全身和石牆表面貼得嚴絲合縫。他正在以肉體的每塊肌肉感受石牆看似平滑,但實際上卻有著不為人所察的起伏和凹凸。
慢慢地,他的身子開始從中間起,向兩端逐步地鬆懈肌肉的力量直至將全身的重量都負擔在兩隻手和兩隻腳上。在略略地休息一下後,他微微地提起一口氣,將那下面的兩隻腳的支撐力量也散去——這下變成他整個人的身體重量由兩隻緊緊攀附在石牆上的手承受了。
他默默地念著心訣,將所有的意念轉移到兩隻手上。隨著他的運氣吐納,那兩隻手的表面隱隱地泛起一層淡淡的類似金屬的光澤。
又過一會兒後,他開始運動起來,就以雙手緩慢地交替向上攀升,這一段路程顯然要比一開始的要吃力,因為他每次攀附一步,都要停頓休息一下,而且隨著向上的距離越來越大,那每一次攀升停頓的間歇也越長。
終於,他攀升到了石牆的頂端。
附著在高近四公尺的石牆頂端,阿羽的心裡掀起微瀾——終於成功啦!自己終於達到了九公說的,只用兩隻手的力量爬上這堵牆——儘管只是石牆一小半的路程。
他將右腳尖在石牆上微用力一撐,同時雙手鬆開,整個人便由半空中斜斜地跌落下來。但就在下面腳尖接觸到地面的一剎那,他的全身肌肉便從腳尖開始自下往上逐級地收縮,連同那由腿部至脊椎的每一塊關節也在附近肌肉的牽引下產生了波浪般的起伏振動。在這體內各部份嚴密迅速而又有序的力量分配下,在零點一秒內,他安全地落在了地上,身形也只是微微屈了一下,若不在意的話,幾可算是挺直著落地的,那由四公尺高度下落產生的強大衝擊力已在他的體內被消彌於無形。
「看來我的『混沌訣』又進了一步啦!」阿羽心中暗暗歡喜。心裡這樣想著,一邊穿好衣服。雙眼卻始終輕輕地閉著,腋下微虛,細細地體會著微微的涼風拂過週身的每一個毛孔。
自打阿羽懂事以來,就在九公的教導下一直不停地修習「混沌訣」。
據九公說,這「混沌訣」是早在清末時期一個叫杜心五的大俠的一個徒弟創造出來的,九公的祖上曾經和那個徒弟的傳人有過一段過命的交情,因此才學會了這個「混沌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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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混沌訣」的要旨是以鍛煉人體神經系統對體內體外各種刺激、變化的高度靈敏感知能力,並進行相應的控制、規避。這內外的變化包括冷、熱、輕、重、強度、方位等。
按「混沌訣」所說,本來世人都是生活在一片「糊�糊塗」的「混沌」中,對外界,對自身,都處於一知半解、片鱗只羽的「昏沈」中,而這「混沌訣」便是要人從這「糊塗昏沈」中醒來。練「混沌訣」,只有對各種記憶體外在細微的變化真正完全瞭然於心,才可真正達到渾然一體、包羅萬有的大乘混沌境界。這個過程分為「粗鈍——明覺——無謂明覺——自控由心」幾個階段。
「混沌訣」的練習從粗淺的方面來說,至不濟也可以使人及時感知身體狀況的變化,在醫病方面有很大的調理功效;從高明的地方來說,就可在防身方面有很大的人作為了——只是這「混沌訣」也就是一個普通的氣功功法,於習武方面卻沒有做過多的涉及。據九公的先祖後來揣測,很有可能是本來有一套武功配合著「混沌訣」的,但是那個傳授的人卻因為師門規訓的緣故,沒有把這裡面的武功套路教出來,只是傳授了這一套氣功心法,以便於九公的先祖延年養生用的。
不過從九公的話裡阿羽瞭解到,由於這個「混沌訣」,九公的先輩們倒是個個都活了很長的歲數,據說除了戰亂早夭的以外,最長壽的活到了一百二十來歲。
但是九公對阿羽說了這麼多的關於「混沌訣」的故事,卻始終對自己的來歷不肯直說,只說這裡的風景氣候很好,自己就找來這裡養老雲雲。阿羽隨著年歲的增長,漸漸懂了事,對這番托辭也開始半信半疑的,但出於對九公的尊敬和愛戴,倒也從未就這方面深入地想過什麼。
「嗚——」一股夜裡的陣風從竹林的頂稍掠過,阿羽明顯感覺到那原本輕輕拂拭在身上的微風加大了氣流流動的力度。他睜開了雙眼,仰首信目向夜風襲來的方向望去。
——六百二十一片!
在他一撣眼間,面前一株離群搖曳獨竹的竹葉在他的腦海中生出了這樣的數位。
他的心裡猛地一悸!
每當到了這個隨意便能生出數位的時候,他便知道,自己絕不會數錯!他的心中一片狂喜!
要知道,這竹葉在夜風中簌簌不停地翻飛擺動交錯遊移,那數數的難度要比之白天的鴨子又高了何止一兩倍之多!可是自己卻能夠如同數靜物一般的在一目光涉及的一瞬間數出真切的數位,這說明自己已經達到了九公說的「目至鏡留」的視覺最終極境界。
根據九公的描述,「混沌訣」裡基本上從人體的「眼、耳、鼻、口、觸、意」六感分為六種境界。這六種境界有一個統一的名稱,叫做「混沌六知」。「混沌六知」在眼睛的視覺方面,最高的層次就是「目至鏡留」;耳朵的聽覺方面最高層次是「聞音知機」;鼻子的嗅覺則是「天犬靈鼻」;口腔的味覺是「百感交集」;身體的觸覺方面是「物過囿形」;意念的精神感應方面則是「心心相應」。
阿羽知道自己已經通過了「混沌訣」中的「目至鏡留」。而「物過囿形」也在剛才的攀附練習中有了進展。可以說今晚他的訓練效果十分的良好。
驀地,他腦中靈光一閃,急跨兩步,來到了一株竹子跟前,閉上眼睛,將耳朵貼在了光滑冰涼的竹竿上——
五百六十七……不不,好像應該是……五百六十……
唉!還是不行啊!
阿羽歎了一口氣,睜開了眼睛,向上略瞄了一眼——
五百六十九。
應該是五百六十九張竹葉,他還是聽錯了。
他想了想,心中默運「混沌訣」,將週身的全部感覺都聚集在耳部,然後貼在旁邊的一株竹子表面,再次傾聽——
唔,是五百三十六!
他隨即一�眼,那一瞬間滯留在腦海的映像如同印在鏡子中一般清晰地證實了這個數位的正確性。
雖然答案正確,但他還是搖了搖頭。要知道,這可是他聚集了全部的感覺認真地聽才聽出來的,並未做到「聞音知機」那種隨心所欲的地步。
再歎一口氣,他決定先回家睡覺,等明天——不,已經過了半夜,應該是等天明了再苦練了。
回到家裡,阿媽已經睡熟了。
他躡手躡腳地摸到自己的床上,除去衣衫鞋襪後全身平攤放鬆地躺了下來。開始例行的「混沌訣」真氣運行。
今晚的感覺確實和以前不太一樣,他一面鬆弛地感覺著真氣在體內的運行狀態,一面暗忖。
阿羽感到,體內經絡裡的那股暖流不似平時那樣的忽強忽弱,忽急忽緩的,而是保持著一種平穩的狀態在運行著,似乎不需要他作引導,便可以自動地在體內流動運轉。雖然不是很強大,但是卻也不似平常那樣有時會停滯不前,或變成涓涓細滴的樣子。只一味地維持著一道不大也不小的勢子悠悠地流動。
他不知這是好還是壞,不過還是按照九公所教的,對此現象不去著意關注,而是任由其發展。反正等天亮了去找九公問問就知道了。就這樣,他一如往常練功時那樣,漸漸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