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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體記1~73全

簡介:

       十六歲以前,我一直不知道什麼叫「女色」,更不知道女人的身體接觸起來會是這麼舒服,直到有一天,我的天眼開通,闖進浴房,看到了三師嫂的裸體……初嚐禁果的李丹才在擔心自己與師嫂的私情會否敗露,山外傳來的師尊驟逝消息卻讓他慌了手腳,一夕之間,他從倍受眾人寵愛的小師弟,變成獨闖江湖的神龍門遺孤,面對勢力龐大的全真教追捕,李丹能夠救出師姐,重振師門聲威嗎?而師尊所傳的「離魂附體術」,又將給他帶來什麼樣不可思議的境遇?

 第一部 青陽羽士 一、天眼初開?

   停在你體內的血,總有一天會把你召喚,這是不可改變的命運。

  十六歲以前,我一直不知道什麼叫「女色」。更不知道女人的身體接觸起來會是這麼的舒服。

  直到有一天,我的天眼開通,忍不住躍躍欲試,運起丹田氣,使目光繞過幾道門,闖進浴房,看到了三師嫂的裸體。

  三師嫂剛褪盡了全身衣裳,正要提足跨入澡盆,可能感應到目光的注視,全身汗毛一豎,肌膚上鼓起一粒粒疙瘩,忽然停下來,下意識地朝門口望去,纖手一揚,一股氣流順著目光回擊,打進了我的眼眶。我的眼睛熱辣辣的痛,淚水止不住嘩嘩流下,聽見三師嫂的聲音飄過來:「是誰?!」

  我不敢吱聲,趕緊捂著眼,將散發的體熱藏起來,同時運用遁地術逃離原地。

  老半天,我的眼睛痛得睜不開,心想:「哇,真厲害!」幸好三師嫂沒有全力出擊,不然我的眼睛肯定保不住。

  我躲在前些日子發現的一個山洞,試著將眼睛慢慢睜開。哇!眼前花花的一片,眼旁的肌膚笨笨的厚厚的感覺,肯定腫得厲害,慘了,這個樣子,晚上還怎麼回去?

  唉,三師嫂平日裡對我最好,這也是我膽敢偷看她的原因。沒想到誤打誤撞下,成這個樣子,我的苦水只能往肚裡咽,難道我還好意思找三師嫂訴苦?

  不過事後三師嫂大概也能猜得出來,山裡就大師兄、二師兄、四師姐、三師嫂和我幾個人。師尊和三師兄出外辦事去了,留在山裡的人,大師兄、二師兄修為深厚,絕不致幹這類事情,四師姐又是女的,那麼剩下的,只可能是我了。

  唯一還能自我安慰的,就是他們都不知道我天眼已開。沒那個能力,又怎麼幹壞事?

  可是眼睛────,唉,只能盡量運氣治療了。但晚餐之前,想恢復原狀,幾乎不可能,除非三師嫂自己能幫我。

  三師嫂────嘿,她的身子竟是這樣的!平時她總是素衣淡妝,看上去嬌弱不堪的樣子。沒想脫去了衣裳,胸前奶子聳得那麼高,腰雖然很細,屁股卻肥得超出了我的想像,身上的肉竟那麼白,那麼豐滿,穿著衣服根本看不出來啊。

  我一邊運功一邊想著心事,忽然隱隱約約聽到三師嫂的聲音:「小師弟!───小師弟!」天啊,事情比我想像的還要嚴重,她竟就追出來了!

  怎麼辦?三師嫂即使找不著我,但這事只要讓師尊知道了,就不得了。即使沒告訴師尊,三師兄知道了,他的掌心雷也能一掌把我震死。完了,徹底完了,我縮在山洞中,渾身冰涼,傷也顧不上治了。

  不就是看一眼身子嘛,有這麼嚴重嗎?我心裡不禁對三師嫂有股惱恨之意,媽的!平日對我那麼好,原來都是假的!我委屈而惱羞成怒,坐在山洞中,幾乎要忍不住衝出去,大聲喊:「我就在這裡,你愛怎麼著就這麼著吧!」

  師尊共收了五名弟子,我是最後一位。我不知道師尊以後還會不會繼續收徒,但目前為止,我總是被師兄師姐們喚作「小師弟」,似乎他們料定師尊不會再收徒弟了似的。

  師兄師姐都對我特別好,可能是我長得清秀可愛,性子又活潑靈動的緣故吧?其中三師嫂待我最好,她嫁給三師兄不到五年,原來在蓬萊密宗門修行。她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總是偷偷留給我,喜歡摸我的腦袋,我腦後長有一塊突骨,師兄們老取笑說那是「反骨」,三師嫂道:「不是!這是聰明包。」

  三師嫂常摸著我的「聰明包」,給我講她們蓬萊密宗門的一些趣事。四師姐看見了,說:「三師嫂,你對小師弟可比對三師兄還親啊!」

  三師嫂笑著道:「那當然!他長得像我親弟弟嘛,他就是我小弟弟嘍。」

  其實我們這種練功的人幾乎全是孤兒,沒有親兄弟、親姐妹。像我們這種天賦的,生下一個已是天下難得,所有精血靈氣都將耗盡,生不出第二胎的。

  唉────難道三師嫂真的全不顧平日的姐弟情,一定要追究到底嗎?我心裡酸酸的,恨不得跑出去,讓她找著我,一切由她怎麼對我好了。

  三師嫂的聲音越來越近了。忽然,洞口出現她的身影,白衣寬袖,逆著光,看不清她臉上神情。

  我早就豁出去了,沒有收斂起身上的熱氣,所以她才能這麼快找到我。

  什麼都不用解釋了,我腫紅的淚眼就能說明一切。我強忍著淚水,不讓流出來,呆呆的望著她,隨她怎麼處置。

  三師嫂在洞口呆了呆,手捧在胸口,道:「嚇死我了,你眼睛沒事麼?」語聲溫柔,像輕柔的小手觸人心胸。我鼻子酸酸的,一下忍不住淚水嘩嘩往下流。

  三師嫂吃驚地:「天!我不知道是你,下手太重了,怎麼了,怎麼了?」走上前,一邊小心地用手撥弄我的眼眶,一邊輕輕往那吹氣。

  她吹出的氣,溫溫的,帶股芬芳的味兒,整個臉上,輕柔得像有一陣春風拂過,讓人身子懶洋洋的提不起勁,很想就此枕在一個地方,甜甜的睡過去。

  我閉著眼,臉龐稍稍仰起,沈浸在一種夢一樣輕飄飄的境地,不知身在何處,只覺噴在臉上的氣息越來越熱,三師嫂臉龐離我很近,近得讓人腦袋眩暈,似有另一個身子魂魄輕飛了出去。

  我漸漸的喘不過氣來,不由張口道:「三師嫂───」還沒說完,唇上碰到了她軟軟的肉唇,失去意識了一般,我控制不住自己的雙手,摟過去,一個溫香軟綿的身子進了懷,像摟著一個不可捉摸的迷團,生怕它忽然流逝而去,我使勁地緊緊抱住。懷中那個身子很熱,肉蠕蠕地掙動。

  三師嫂喘著氣:「別───不可以這樣!」手撐在我胸口,一發力,我踉踉蹌蹌地被推開幾步。

  三師嫂道:「你───沒事吧?!」我滿臉漲得通紅,說不出話。

  三師嫂也是紅暈上臉,理了一下耳邊細發,黑眼珠瞥我一眼,有些慌亂:「過來───我幫治一治。」

  三師嫂使的是密宗門的氣勁,密宗門的氣最邪,傷了人,非她們本門人很難治好,我今日總算領教了。我向三師嫂走過去,由於眼睛腫著,瞇成一道細縫,走路小心的樣子,很滑稽。

  三師嫂「噗哧」一聲,笑:「活該!」

  我苦著臉:「師嫂,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試一試眼睛怎麼拐彎嘛!」

  三師嫂的臉忽然又紅了,罵:「呸!才剛開眼───就不幹好事!」

  她的兩手按在我兩眼眉骨上,指尖使力,兩股氣流從她柔柔的指尖傳過來,眼圈周圍熱乎乎的甚是受用。

  挨得近了,她身上一股若有若無香氣在鼻間飄浮,我的心神不由一蕩。聽見她輕輕的聲音:「別胡思亂想!」眉骨處氣流往兩旁溢開,像溫水澆在上面,所到之處癢絲絲的,肌膚要融化了一般。

  過了一會,三師嫂籲了口氣,道:「好了。」手指離開我的眉骨,我眼圈周圍的皮膚不像剛才那般漲漲的緊繃的感覺。氣流一收,眼睛也漸漸清涼起來。

  可是一股飄飄浮浮的困意使眼睛難以掙開,聽見三師嫂聲音:「來,將眼睛閉上,休息一會就好了。」感覺她拉著我的手,坐到地上,我說了聲:「好困!」迷迷糊糊身子歪靠在她肩上,一會她將我放平了,躺在地上,把我的頭擱在她腿上,一隻手習慣地摸著我的後腦勺,我漸漸睡過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醒過來,聽見三師嫂輕輕哼著小曲,頭上輕癢,是她在撥弄著我的頭髮,腦袋軟軟的枕在她豐潤的大腿上,那種感覺很是享受,一時不想睜開眼睛,只想一直這樣躺下去。

  忽然,三師嫂停止了哼歌,手指在我鼻尖一捏,我「噢」的一下叫出聲,三師嫂吃吃笑:「還裝睡?!」

  我撒賴地:「這樣舒服嘛,師嫂你就讓我再躺會兒。」

  三師嫂「哼」了一聲,手指點在我眼旁,那兒已消腫了,與平日無異,她道:「下次還敢麼?哼,幸好是我,若是你四師姐,你的眼睛便得瞎了!」

  我嘻嘻笑:「我知道師嫂最疼我嘛,所以才───」三師嫂在我臉上拍了一掌:「還敢胡說!」打得不是很重,打得人心裡很是舒服。

  我沒吭聲,閉著眼兒,嘴角含笑。聽她輕笑一聲:「嘻,小鬼頭居然還能通了天眼,不賴啊。」

  我轉了一下頭,腦袋側著,臉貼在她腿上,她大腿上一股動人的肉感從臉上肌膚傳了過來,我迷醉地將頭愈往她腹部貼過去,她揪起我的腦袋,低聲喝問:「幹什麼?!」臉上似笑非笑的。

  我鼻間發聲:「唔───你的腿枕得人好舒服,我想睡會兒。」帶些撒嬌的味兒,一邊乘機將臉往她腿間鑽,她兩腿間有股說不出的暈暈的味兒。

  她下身挪動了一下,竟沒說話。我心下大喜,臉在她腿根,故意微微張開嘴兒,嘴唇隔著薄褲,像是吻著她的大腿。她的腿抖了一下,搭在我後頸的手,不由滑到我的後背,輕柔的手摸得人十分舒服。

  我稍稍挪動了一下腦袋,鼻息全噴在她兩腿間,三師嫂「嗯」的呻歎一聲,將我的腦袋揪了起來:「別────你還是起來吧。」

  我頭一掙:「不!」又落回她腿上,這時更狂亂了,臉鼻直往她身上廝磨。

  三師嫂手在我耳朵上,像是揪抓,像是摸捏,嬌喘道:「小師弟──好了──別鬧了──起來。」

  我「忽」的一下起來,她的嘴兒半張,臉色暈紅如醉,眼神看過來,有股迷離的含混意味。

  我斷然將唇印在她顫動的唇上,她「唔」了半聲,反應不及,唇被我封住了。我拚命吸著她的唇,她口中散發出一股平日我所熟悉的氣息,更刺激得我發狂。

  一個聲音在腦裡亂喊:「沒錯!她就是我三師嫂!我的親姐姐一樣的三師嫂!」

  我和三師嫂一起倒在地上。我在她身上掙紮、撕扯,使勁撲騰。一會兒,我心跳地看到,三師嫂胸前露了一大塊雪白的肌膚,半個酥胸雲堆一樣從衣下擠洩而出,隨手一碰,乳頭就會跑出來似的。她的衣帶散亂,不用人去解,就快要鬆開了,褲頭鼓蓬蓬的,狼狽地露出一瞥白白的腹肌。

  三師嫂躺在地上,張著嘴喘氣,平日溫和親切的她,此時竟是那麼動人。我撲上去,在她臉上漫無目的狂吻狂親,鼻子、嘴巴、眼睛、兩頰,下巴、耳旁,叼起了一縷細發,又吐出去。三師嫂搖著腦袋,左右躲閃,嘴裡說道:「不───別───不要!」

  我壓在她軟軟的唇瓣上,她「唔」「唔」數聲,牙微微的張開了,我嘴裡像溜進一尾小魚兒,滑溜溜的往裡直鑽,舌頭一碰到,麻酥酥的從脊背升起一股電流,到了腦門,又湧向下腹,底下猛的漲硬起來,戳頂在三師嫂腹下,說不出的舒爽快美。

  我暈頭暈腦的,雙手亂扒三師嫂的褲子,嘴裡氣喘籲籲。沒有明確的目的,只想脫去她的褲子,越快越好,越光越好!忽然,三師嫂褲頭下落,腹下一叢黑密的毛兒露出來,我驚呆了,歇下手,定定看著。三師嫂挺扭著腰兒,褲子又滑落一些,看見一處紅紅白白的肉隙,像另一張不可思議的嘴兒,在下邊與我對視著。

  三師嫂挺腰而起,顫抖的手在我褲帶上抓扯,我忽然醒過來,迅速脫了褲兒,一個從未面世的塵根暴怒地直聳而出,朦朦朧朧中有一種意識,跪低身子,往三師嫂胯下亂頂。用力重了,塵根彎曲,痛得趕緊縮回來,滿頭大汗,帶著哭腔喊:「師嫂幫我,快幫幫我!」

  三師嫂的小手握住它,往腿間引,塵根碰到一處濕潤的軟肉,沈下去,四肢百骸都要融化了開來,像雨天猛的滑了一腳般,我忙抽了出來,被三師嫂的手在腰旁一扯,又沈了下去,那種快美使人忍不住要大喊出聲。我果然「啊!」的一下叫了出來,耳邊同時也聽得三師嫂「哼」了一聲,她的腰身弓頂了起來。

  我開始蠻抽蠻聳,快活得像剛學會走路的孩子,滿地裡亂跑。底下不是很緊,塵根滑濕濕的挨著點肉壁,進進出出,三師嫂要死要活,腰身連連弓起,亂扭亂鑽,兩腿不時緊夾一下,口中叫喚:「啊──啊──不要嗯──啊!」

  我忽然有有所醒悟,停下來,運一口氣下去,塵根果然漲大起來,撐滿了師嫂的肉洞,再運一口氣,莖身將她花房要撐裂了一般,她的陰部上面的小丘明顯鼓飽起來,三師嫂大叫:「啊───小師弟別──不要啊!───痛!」我再往裡一挺,龜頭前端似被一張小口咬了一下,頂到頭了。

  這下抽動起來沒剛才那麼順溜,進去時推開許多肉的褶皺,拉出時翻起一圈肉浪,一下一下,都打在了實處。花蜜流不出來,被莖身夾帶著,裹在洞裡,一擠一抽,像赤腳在泥地裡跋涉,「吱──哧」的一聲連著一聲。

  三師嫂酥胸半掩,腰身扭動,咬一下唇皮,又吐噴而出,口中隨著:「嗯…啊!」的悶哼,臉轉過來,轉過去,沒一刻安歇,頭髮亂遮著紅紅的臉兒。

  我興發如狂,開始衝刺,一下又一下,重重的衝擊,下腹肌肉擊打在她的腿間,發出「啪」「啪」的響聲,三師嫂隨著我的撞擊,身子亂抖,語不成聲。

  聽得她大叫一聲:「啊!我──不行啦!」身子高高弓起,頭軟軟的拖在地上。我第一股精液噴出,塵根還是繃緊的,接著快速的抽插,一股又一股精液噴打出去,才漸漸軟了下來,我無力地壓在她身上。感覺魂飛物外,靈騰雲間,一股氣流漫布體內,像泡在溫水中,我知道我的功力又提升了一成。

  三師嫂的臉在我下方,眼兒半睜半閉,含羞的歪向一邊,我輕輕地吻了她一下,她臉上的紅暈又深了一層,卻不再閃躲,我心中大樂,沒想一次雲雨過後,三師嫂竟變得如此乖柔動人。

  我移開一些,躺在她旁邊,指尖撥弄她的乳頭。三師嫂一說話,酥乳隨著顫動:「壞蛋!」

  我撮著她的乳頭一緊,她「嚶」的一聲,臉藏到了我脖頸處,我說道:「你這好美啊,我以前怎沒注意到?」

  三師嫂暈著臉兒,擡看了我一眼:「以前你乖呀。」

  我手上又一緊:「那就說我現在不乖嘍?」

  三師嫂「喔」的一聲輕叫:「就是,你現在學壞啦!」

  我笑:「那三師兄豈不是早就學壞了?」一語既出,兩個人都忽然不敢作聲。天,這事要給三師兄知道了,使出掌心雷,我和三師嫂都將屍骨不存。

  三師嫂爬起來,整好衣裳,道:「時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你眼睛也好了,你───」忽然臉兒微紅,遲疑起來。

  我點點頭,會意:「我會小心不讓師兄師姐知道的,只是─────我想你的時候怎麼辦?」

  三師嫂羞轉過半邊身子,輕聲道:「不可以了───我───是你師嫂。」

  我挨近去,在她耳邊悄聲道:「好姐姐,我用遁地術去你房裡。」

  她通紅著臉,道:「行不通的─────他───他回來能感覺到你留下的氣息,我去看你好了。」說到最後,語音轉低,羞不可仰。

  我大喜,道:「好姐姐───你真好!」她身子緩緩離去,飄在空中,語聲傳來:「我去了。」一閃即沒,使的正是我們神龍門的陸地騰飛術。

      第一部 青陽羽士 二、雙修大法我運了一會功,走出洞口,外頭金光耀眼,雲霞燦爛。提身躍至樹顛,但見青陽山古木參差不齊,延綿不絕。放眼望去,如浩瀚大海,波瀾起伏。

  東向盡頭處雲氣蒸騰,波光鱗鱗,與晚霞彩雲連成一片,正是清水悠悠的鏡湖。而南向低處,樹木雜處,小鏡湖成一塊不規則大小碎片,映射水光,我們神龍門的居處若隱若現,掩藏其間。

  我提氣縱身飛去,踏葉拂枝,耳邊風聲呼呼,由高處往低掠去,直有一洩千�之勢,早已過了數個山頭。胸間真氣鼓蕩,竟無絲毫衰竭跡象,我不由又驚又喜,腳下放慢,縱高落低,也是身隨意轉,比往日輕鬆自如了許多。難道與三師嫂雲雨一番,功力竟會有這麼大的提升?

  我的天!這麼說───我不久就可以開始修行夢寐以求的搬運術了?真是太好了!

  我心懷一暢,更加放慢了步子,悠悠然緩步樹顛,身子隨高隨低,沿途觀賞青陽山美景,如一葉扁舟泛浪於輕水微波間,說不出的悠遊自在。

  青陽山乃因青陽古木而得名,位於鏡湖之畔,天姥山北側。青陽古木高大挺拔,枝葉繁盛,樹身均達百米之高,人在樹下,如身處高屋大殿,清涼爽快,不必有風雨之憂。我練功之餘,經常躲到某個樹枝間,坐臥休息,誰都找不著。

  師尊早年從龍虎山出師,遍遊各地之後,便帶了大師兄隱居於青陽山。數年間,又出外陸續收了二師兄、三師兄、師姐和我,之後便很少出山了。嘿嘿,這麼好的地方,換了我,當然也不愛出去啦。

  這次師尊卻不知為何,忽然帶了三師兄走訪小寒山陸師伯,應該不會是替二師兄提親去了吧?師伯收的兩名女弟子──無音師姐和無雙師妹都長得水靈水靈的,兩年前陸師伯帶她們來了一次,當時二師兄和無音師姐因所練的功法相近,經常在一起切磋法術。

  師尊和陸師伯均屬於龍虎山道教的旁支,龍虎宗道士比起全真派那些臭哄哄的道士可好多了,門下弟子不僅酒肉不忌,還可娶妻生子。而我們這些只管修行未正式納入道門的弟子,就更加自由了,一般人都稱我們作「羽士」,可比牛鼻子道士好聽多啦。

  我一路悠哉悠哉,緩步慢行,不知不覺中,小鏡湖在望,我落下身子,往湖畔走去,繞過幾處花叢雜樹,到了神龍門居處。膳房很簡陋,小木屋搭蓋,屋外有個露天小棚,底下一張長條木桌,幾個石凳,大師兄已坐在那了。

  我叫了聲:「大師兄!」行了個禮。

  大師兄點點頭,我正要坐下,忽然想起:「二師兄他們呢?」

  大師兄含笑看了棚外湖水一眼。只見湖水「嘩」的一聲,冒出了一個腦袋,接著二師兄整個身子緩緩升起,施施然踏著水面走來,身上水汽蒸發,籠著他寬袍飄飄的身子,看上去仙風道骨,分外瀟灑。

  我羨慕地:「二師兄,什麼時候教我遁水術吧!」

  二師兄含笑道:「你若不怕師尊責怪,我可以教你啊。」

  我們師兄弟幾人,大師兄修行遁金術,二師兄修遁水術,三師兄修遁火術,師姐修遁木術,我修遁土術,師尊曾有嚴令,不得私相傳授,否則重重責罰。

  我知道二師兄定然不敢傳授遁水術的,求也沒用,也只不過說說罷了。二師兄走近來,也向大師兄行了個禮,在下首坐下了。

  三師嫂從膳房出來,端上素菜,向兩位師兄點點頭,又瞟了我一眼。我心中一動,三師嫂洗過澡後,臉兒明淨動人,款步之間,腰身輕擺,臀部在衣下忽隱忽現,一股含蓄樸素的少婦味兒,以前怎麼就沒看出來?

  我正要跟入膳房,忽覺不妥,今日與三師嫂有過肌膚之親後,總有些心虛,於是向兩位師兄說了聲:「我去叫師姐!」瞬間在地面消失了,哼,怎麼也得饞一饞二師兄才行。

  湖東屬木,師姐住在那兒。我在湖東的木屋前現身,她的房門關著,我叫了聲:「師姐!」沒人答應。心想,不會跑到樹林裡去了吧?剛學會的開眼術又忍不住躍躍欲試試,運了口丹田氣,目光從窗戶間探進去,猛得嚇了一跳:床上的衣裳鋪開了一大灘,師姐的腦袋擱在上面,眼睛閉著。

  我急叫:「師姐!」心中怦怦跳,師姐不會是走火入魔,肉身燒化了吧?

  擱在衣裳間的腦袋忽然睜開眼睛,居然還說話:「叫什麼叫?!」隨即腦袋連著空空蕩蕩的衣裳緩緩升起,接著衣裳上伸出了手臂,長出了腿,最後胸前鼓露尖起,師姐若無其事地躍下床來。

  我籲了口氣,在屋外道:「嚇了我一跳,你又練柔功了麼?」

  師姐眼睛很亮,往外瞟了一眼:「什麼時候開了眼啦?居然偷看人練功。」

  我得意地笑:「午間時候,我終於通了天眼啦!」

  師姐緩步穿過木門,走了出來,她修的是遁木術,這種木門壁板對她簡直形同無物。師姐淡淡看我一眼,只顧往膳房走去,我跟在後頭,問:「師姐,你剛才練的是什麼功?」

  師姐冷冰冰的:「隱身術。」

  我口張了張,終於沒有說話。

  師姐微笑:「這次居然學了乖,不再纏人傳你隱身術了麼?」

  我大喜:「師姐肯教?!」

  師姐「哼」了一聲,沒說話,只顧前行。

  我懊惱地:「又不肯教人家!淨逗人開心。」

  師姐笑:「我縱然願意教你,可你功力夠麼?自不量力!」

  我嘻嘻笑:「那可難說得緊,你看好了!」兩手推出去,地面驀地高起,豎起一道土堆,擋住師姐去路。

  師姐微微一笑:「班門弄斧!」伸手一推,竟然沒推動。

  我漲紅著臉,喘著氣:「如何?!」雙手使勁運氣抵住。

  師姐嬌叱一聲:「開!」土堆「轟」的一下頹然倒地。

  我垂頭喪氣,師姐的五行木術正好是我五行土術的剋星,修行又比我深厚,我的功力雖然進了一層,畢竟不是她的對手。

  師姐詫異地盯了我一眼:「可以呀,我使足八成真氣,才推倒你的土障。」

  我像霜打了的茄子,焉焉地:「還不是給你推倒了。」

  師姐笑:「那當然!你那點微末道行,還想跟我比?!」

  我「哼」了一聲,沒說話。

  師姐自言自語:「不過,修習隱身術應沒問題了吧。」

  我驚喜地:「師姐?!」

  師姐抿嘴一笑,把我看呆了。她肌膚似雪,平日總是冷若冰霜,可是剛才那展顏一笑,如月破雲開,霜雪初融,說不出的好看。

  我轉過頭去,卻悄悄運氣,目光繞回她的臉上,百看不厭。她的臉竟微微紅了,更添麗色。忽聽得一個低低的聲音,在耳邊細如蚊語:「看什麼看!」

  我嚇了一跳,趕緊收回目光,一顆心怦怦直跳。師姐默默前行,宛若未覺。

  我這才定下心來,笑:「好師姐,明日就開始傳我隱身術吧。」

  師姐道:「那要看你以後聽不聽話了!」

  我急忙發誓:「我一定聽師姐的。」其實師門規矩甚嚴,長幼之序分得很清楚,我本來就該聽她的。

  轉眼已到膳房,師姐不再答我,向大師兄、二師兄、三師嫂行過禮,挨著師嫂坐下了。

  我陪在末座,大家開始用膳。菜很簡單,不過紅是紅,綠是綠,看上去新鮮味美。

  大師兄以前是侍奉師尊的道童,三師嫂嫁過來前,一直是他煮菜做飯,三師嫂來了後,接替了他。三師嫂做的菜,可比大師兄精緻可口多了,有時三師嫂身子不適,還由大師兄下廚,我就感覺有些難以下嚥了。

  我們吃飯時一般不說話,講究細嚼慢咽,充分吸收五穀果菜的天生靈氣。一時間靜靜的,只聽到細微的吞嚥嚼動聲,其中我發出的聲音最大。

  三師嫂小口吞嚥,幾乎沒有聲響。她穿著素色衣裙,坐在師姐的上首,低眉俯首,小嘴兒微張,看到我色心忽起,悄悄使動天眼,小心地繞過師姐,往她裙下看去,才看見一截白白的小腿,師嫂腿兒一夾,咳嗽出聲,被飯粒嗆了一口,嗆得滿面微紅,我的天眼自然縮了回去。

  一會飯罷,幾個人還靜坐不動,此時才是我們師兄弟最輕鬆的時刻,談天說地,無所不聊。

  忽然二師兄望向天際,問:「大師兄,那是本門的信鶴嗎?」我和師姐隨著望去,什麼也看不見,聽得大師兄道:「不是,似乎像全真派的鳳尾鷹。」過了一會,我才看見天際處一個黑點,從天姥山方向高高飛來。

  二師兄皺眉道:「近日全真派的鳳尾鷹在南方頻頻出現,看來道教北宗有意南侵的消息不假了。只怕師尊這次出山也與此有關。」

  大師兄道:「二師弟,師尊的意圖弟子們不便猜測,有什麼事,師尊自會告訴我們。」

  二師兄忙道:「師兄說的是。」

  我說道:「攔下來看看,是什麼消息,不就知道了?」以我們師兄弟幾人聯手運功,當能截下鳳尾鷹來。

  大師兄、二師兄同聲喝道:「不可!」師姐白了我一眼,意思像是說我最愛惹是生非。

  大師兄緩緩道:「全真近年來勢力大盛,千萬莫要輕惹他們,攔截信使,這可是道門大忌!」

  我看師兄們很緊張的樣子,心想:「全真教真的那麼可怕麼?」大師兄圓目長鬚,兀自不放心地盯著我看。

  二師兄笑道:「小師弟從未出過山門,道門裡派系關係複雜,他一點也不知道,也怪他不得。」

  大師兄緩容道:「以後可要小心了。」

  我覺得甚是無趣,站起身疊碗收筷,道:「師嫂,我幫你收拾碗筷吧。」自然是別有用意。

  三師嫂笑道:「放下!你會麼?別越幫越亂。」

  師姐道:「小師弟今天開了天眼,心情高興!」

  我不答,笑嘻嘻地將碗筷往膳房裡端,心道:「何止是開了天眼,還開了個肉眼呢!」

  師兄和師姐散了,三師嫂把剩餘的菜碟端進來,置入盆中,我鬼頭鬼腦悄悄挨過去,三師嫂低頭洗碗,忽然腳後跟輕擡,踢了我一下:「剛才吃飯的時候——你幹什麼了?」我看到她耳後微微紅潤起來。

  我輕笑一聲:「看了一截白白、美麗的腿兒。」

  三師嫂輕咬下唇:「膽子越來越大了,不怕師兄發現麼?」手中洗刷個不停。

  我笑:「誰叫師嫂生得這般好看。」

  三師嫂臉暈暈的不說話。我在後頭看著她纖弱動人的後背,擡手輕輕碰了一下她微翹的臀部。

  三師嫂蚊聲道:「好囉嗦!」聲音嬌暱動人,有種偷東西避人耳目的感覺。

  我下邊塵根一下硬了,但在這兒歪纏,卻死也不敢。於是輕聲道:「好姐姐,你站開些,讓我看看你的腿兒。」

  三師嫂嬌靨似燒,罵了聲:「呸!」兩頰暈紅如塗脂。

  我在後面心癢難搔,一會兒,卻見她兩腿移動,稍稍開了一隙。忙運功看去,她的兩隻白腿兒扶搖直上,如兩座對峙夾立的圓柱肉壁,越往上越窄,有如一線天,尚未看清頂處顏色,她的腿兒忽又夾藏了起來。

  我大急:「好姐姐,求你了!」

  三師嫂卻只顧洗碗收碟,再也不肯洩露半點春光了。我無奈,只得道:「好姐姐,我先去了,晚上等你來。」

  三師嫂低聲道:「不!可不行了。」

  我又歪纏了一會,盯著她的臉兒,直到她微微點了頭,才興奮地回屋候著。

  在房中細細回味今日與三師嫂偷吃禁果時的諸般情狀,忽記起師尊曾提到,男女雙修,乃是道門南宗的一項密術,若能善加修煉,功力提升極快,今日與三師嫂雲雨後,五體圓融之狀,不知是否便是男女雙修後的應有跡象?可惜以前沒得到師尊的仔細指點,只隱約記得什麼要保持「靈台清明」啦等等,一鱗半爪的,日後有機會一定要向師尊討教,求得此術。只是我尚未婚配,卻以什麼理由向師尊提出為好?

  左思右想中,不知不覺天色已暗。我用遁地術打開了一條通道,將三師嫂接引了過來。在我房中現出身,先將屋子週遭施法禁閉,以免外人聽見察覺屋內的聲響音息。

  這才轉過身來,看見三師嫂背著我站著,對著燈,拍打衣上塵土,聽見她輕聲道:「髒死啦,全是土!」

  我輕笑一聲:「好姐姐,我來幫你吧。」雙掌伸出,沿她身子一周,衣上塵土盡收掌心。

  三師嫂接下來不知幹些什麼是好,靜靜坐在床側,看著油燈,側對著我,臉兒微紅,不說話。

  我坐在她身後,將她身子掰轉過來,她低眉含羞,還是不敢看我。我心頭大樂,師嫂此時再不是平日把我當小弟弟看待的那個師嫂了,倒像是我的新婚娘子,靦腆之態,不可言傳。一瞬間我感覺自己長大了許多似的,只想百般戲弄調教眼前這個羞澀女子。

  伸手觸了觸她的下巴,她微笑著轉過頭去,我腦袋隨著跟過去,捉到了她的唇,兩人雙唇輕觸,漸漸激動起來,摟在了一塊,我將她放倒在床上,伸手去解她衣裳。

  三師嫂躺在那兒,酥胸起伏,任我將她身子翻轉撥撩,脫去了外邊衣裙,露出大紅肚兜,綢布小衣。她的身子顯露出一種奇怪的協調,既小巧玲瓏、纖弱含嬌,又豐隆肥膩、飽滿誘人。

  我目似噴火,急急將身上衣裳脫去,爬到床上,我的大腿與她的大腿肌膚一碰,難以形容的動人觸感讓兩人都叫喚出聲。

  我控制著自己,小心翼翼地避免與她身子接觸,隔著微小的距離,保持著靈台清醒,體味著那種近距離的驚心動魄的誘惑力。

  先將手在她顫動的乳尖點了一下,又縮回來,在她大腿上滑了一下,又離開了。這時我更像一個好奇的孩子,玩弄著姐姐的身體。又像新摘了個誘人果實,放在眼前,卻不馬上吃掉,品味著果實即將入口的香甜。

  她仰面喘著,不時眼兒瞥我一眼,身上的熱氣如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吸引人撲上身去,我的鼻息輕碰,在她耳後輕叫了一聲:「好姐姐!」

  她「嚶嚀」一聲,身子轉過來,我緊緊摟住,就像突然火山爆發一般,開始異常狂亂,手一揚,她的肚兜飛出去,手一拽,她的小衣褪下來。這時什麼「靈台清醒」都顧不上了,只想把親親的三師嫂嬌嬌的身子揉碎,捏爛了。塵根暴怒,在她身上軟肉戳頂,似要平白戳出個洞來,忽一下,塵根落在她的小手中,漲跳不已。

  我的全身要害被她拿住了,喘著粗氣,撐在她上方,定定看著她,她的纖手微微一套弄,我渾身一抖,身子落下,臉鼻在她顫聳的胸乳,暈頭暈腦,就張了嘴含弄起來,她的小手同時在下邊輕動。

  從胸乳往下,我一路親吻下來,到她腹部,我的身子高高弓起,她的手放開了我的塵根。我退開一步,終於到了她黑密的毛叢,那兒濕潤潮熱,不勝豐隆肥軟。

  我手指扯起她的陰毛,連著毛上皮膚尖起,又落回去,三師嫂的腰兒隨著一挺,嚶嚶作聲,接著往下,是一處乾淨嬌軟的嫩肉,豐肉簇擁著,分開來,肉色與其他肌膚稍有不同,嫩而含白,汁液粘連。天!這就是女子的陰部麼?師姐是否也是這樣?

  我好奇地翻弄著,只想看得仔細一些,深深記入腦中,也顧不得三師嫂腿兒夾閉,腰身亂扭。好奇心起,伸出舌頭舔了一下,不料三師嫂反應激烈,腰身猛的弓起,腿兒一陣撲騰。

  我見她如此忍受不了我的吸舔,更是舌頭翻飛,撩舔攪拌,三師嫂驚叫連連,全身如一隻小蟲,身子弓縮,腿兒抽搐。下邊越舔越濕,順著腿間流下。聽見三師嫂嬌喚:「啊──不要啊───小師弟─────不要啊!」我的塵根在下邊抖抖的,瘙癢難忍,只想找個地方挨靠摩擦。

  我坐起身,塵根運氣兩周,捧在手中沈甸甸的,推開她嫩白的大腿,對準嬌嫩處使勁一聳,聽得「噗哧」一聲,汁液飛濺,塵根進去一半,尚有莖身在外,三師嫂慘叫一聲,手推在我腹部:「不要啊───太大了───!」

  由於我主要修行的是道門的「變化」,而三師兄主要修行的是「力量」,三師兄不能和我一般,將塵根變化,所以三師嫂以前沒容納過變化後異常粗大的塵根,難怪她承受不了。

  我稍稍收氣,變小了些,三師嫂手一鬆,我「茲」的一聲將塵根擠進,開始一下一下,重重猛擊,水聲「嘖嘖」,連著鼓搗了幾百下,三師嫂嬌聲呻喚,兩手在腰旁亂抓,漸漸的身子越來越軟,像和了水的泥,癱著一團。

  忽然,三師嫂體內似有一股氣流,混著水兒流出,順著塵根流入我的體內,我嚇一跳,趕緊停身不動,那股氣流卻不稍歇,從我塵根向後,沿著脊背溢上天頂,又迅速遊遍週身,暖融融的十分受用。我心想,難道這便是男女雙修?

  可是我並未修行過,不知道法門訣竅呀?

  當下也顧不了許多,加快抽動,小弟卻絲毫沒有洩意。我拖了出來,喘息稍歇。三師嫂身子不安地翻轉,對我露了一個雪白股兒。我看得色心忽起,就從她背後插了進去,感覺又緊又慰貼,挺腰聳弄許久,三師嫂忽然將腿兒緊緊夾閉,「嗯」的一聲悶叫,身子痙攣抽動,穴內又一股水兒流出,我終於控不住,一洩如注,一股氣流從體內流出,源源不絕,進入三師嫂體內,又流了回來,週身走了一遍,眼目盈水,清涼暢快,魂飛天外,神遊天地之間。

     第一部 青陽羽士 三、師門慘變也不知過了多久,我感覺塵根一點一點的收縮,似要滑出穴口。

  睜開雙眼,忽見三師嫂全身晶瑩如玉,一種淡淡的光暈一亮,又斂藏了起來。聽師尊說,她們密宗門修行深厚者,身如白玉,通體透明,身周光暈籠罩,望之如仙,此即是她們的得丹跡象,看來一點也不假。

  一番雲雨過後,不僅我的功力提升,三師嫂也頗多受益,世上竟有如此快活的練功法門,豈不妙哉?我暗下決心,一定要把雙修學到手,唉,只是不知師尊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三師嫂身子動了一下,我的塵根掉出穴口,軟軟的拖在她大腿上。她側頭看我一眼,雲雨過後,暈臉桃腮,說不出的嬌柔動人,我的唇在她後背一印,往上湊到她耳旁:「好姐姐,快活死我了。」

  她眼眸凝注,若有所思,忽自個兒一笑,輕輕踢動腳尖,一股嬌羞滿足之意,溢於言表。

  我心中喜樂無限,手指在她身上劃來劃去,才一會兒,底下塵根悄然而興,在她腿上彈身而起。她回看我一眼,似驚似羞,我按耐不住,將她身子撥轉過來,疊壓上去,塵根重新插入,緩緩輕動,直至再次一洩如注,又溫存了許久,方送她回去。

  這一覺睡到天亮,聲息禁閉的法力漸漸消失,聽到屋外鳥聲啾啾,彈身而起,臉潤肌張,精氣充沛,直欲空翻幾個觔鬥以洩體內元氣。我洗漱完畢,試著施展陸地騰飛術,身子從地面冉冉升起,越過小鏡湖水,往樹林飄去,輕衣飛揚,晨風拂面,說不出的愜意。

  我落在一株高樹,往下望去,小鏡湖倒映樹影,看上去清澈暗綠,如一泓清酒,湖邊幾處木屋,隨意散佈,由一些彎彎曲曲的小道相連。清晨霧氣繚繞,露水清涼,杳無人影,偶有鳥兒飛過湖面,一點黑影劃一道優美的弧線,沒入林中。這就是青陽山,我從小生長的地方,一剎那,我忽被一種莫名的情緒感動,站在樹顛,久久無語。

  師尊說,我是個農家孩子,一次他偶然路過,把我帶走。他沒說是否問過我的親生父母,也沒說我是哪裡人,只說修道之人,塵世親緣知道得越少越好。這麼些年,我也很少想到自己的身世來歷,一直把師尊和師兄當作自己的親人,在山林間無拘無束,一年年長大。

  從三歲起,我開始練習呼吸吐納和道家柔功,七歲的時候我身上的每寸肌膚都可自由收縮,一顆珠子滾在我身上,從腳趾到腦門,我靜靜躺著,靠肌膚的伸縮讓珠子遊遍週身,神龍門把它叫做「滾珠功。」十歲的時候我可將身子疊壓,手腳肩身縮在一塊,有時像一塊肉餅,有時像一團肉球。

  師尊說,人的潛力是無窮無盡的,通過精、氣、神的修煉,修得內丹,便可分身散形,變化無窮,無生無死,遨遊天地之間。可惜的是他也只能傳我一些五行、隱身、搬運等小術,要窺大道,只有靠我個人的修煉和際遇了。當今天下道門派系繁多,爭鬥得厲害,恐怕要清靜修煉是不大可能了。說得這裡,師尊少有地歎了口氣,怔怔無語。

  第一次,我知道師尊也會有煩惱,雖然不知道他擔心的是什麼。師尊那次說完話之後,傳了我一種「離魂附體術」,說是萬一遇有禍變,肉身被毀,元神也可脫殼而逃,存一線生機,借體重生。

  想到這裡,我忽有一絲不祥的預感,極目天際,心中呼喚:「師尊!你在哪裡?!」一股沈寂冰冷的感覺侵體而寒,我順著樹顛掠去,心中止不住的悲愴之意,酸楚難忍,難道師尊出事了嗎?

  在林中見到師姐,師姐臉朝西方,淚流滿面,我心中一震,緩緩落下身子,驚問:「師姐?!」

  師姐容色慘然:「師尊出事了!」

  我心中一涼,師姐的預感竟與我相同!兩人回到住處,遠遠望見大師兄、二師兄、三師嫂坐在一塊,心中抱著萬一的希望,一步步的走近,看到他們臉上悲傷凝重的神色,我知道希望徹底破滅了,悲嘶一聲:「師尊!!!」眼前黑暈暈的險些撐不住。

  大師兄道:「師尊已然不幸,此地定將有變,大家速速收拾東西,以備萬一!」

  環看了大家一眼,見幾人兀自呆呆不動,喝道:「速去!」

  我昏頭昏腦,回到屋裡,將隨身物品收拾完畢,見桌角一顆珠子,晶體發黃,正是師尊給我練習「滾珠功」的神龍珠,雖然已經用不上了,卻忍不住伸手取過,黯然淚下。

  幾人重新聚到一塊,大師兄立於桌旁,指著桌上一個包袱,道:「這是師尊臨行前交給我的師門秘笈,師尊說若有變故,分交諸弟子保存,以免全遭喪失,他日重聚,再光大我神龍門!。」

  說完,取出裡頭經書皮卷,唸一聲秘笈名稱,就交給一人。我心下黯然,也沒聽清交給我的是什麼皮卷,隨手貼身藏好了。

  小鏡湖水波依舊,卻有股瀟瀟寒意。我們師兄弟幾人分卷完畢,臨湖默對片刻,正欲起行。

  忽見青陽山高處遠遠掠來幾道身影,大師兄道:「是三師弟──────陸師伯他們!」

  三師兄幾人落下身子,無不氣喘籲籲,狼狽不堪。三師嫂驚叫一聲:「杜郎!你──────。」搶身上前扶住,三師兄肩左及腰,被人劃開一道劍傷,深及數寸,只差一點便開膛破肚。

  三師兄臉如金紙,哽聲道:「師尊已──────。」

  大師兄黯然點頭:「大家都知道了,三師弟請先休息。」

  陸師伯衣裳破碎淩亂,如被火燒壞,肩頭露出一大塊焦皮爛肉,面色凝重:「只怕來不及休息,全真妖道及其大道教、清微派走狗便將追來,你們與我即刻同往天姥山避難!」

  他身後站著無音師姐和無雙師妹,雖也是衣發散亂,臉色灰敗,看上去傷還輕些。二師兄只顧關心地盯看無音師姐,卻不便上前撫慰。

  大師兄道:「是!謹聽師伯吩咐。」

  陸師伯道:「二師侄鄭雍、五師侄李丹護送無音、無雙先行,四師侄陳瑤、三師侄杜鏗和卞嫵兒夫婦居中,大師侄劉元衡與我斷後,這就去罷!」

  話音未了,忽聽得一道聲音傳來:「淫道士想溜走?門都沒有!」聲音尖細之極,刺人耳膜。隨即棚前空地驀地破開,六七個道士現出地面,高矮不齊,容貌古怪。其中一個年青女道士看上去不到二十,容色清麗,冷冷地向我看來。

  陸師伯面色大變,喝道:「擺五行陣!嫵兒、無音、無雙隨我身後!」

  我們同聲應道:「是!」

  師姐在東、三師兄在南、大師兄在西、二師兄在北、我居中,五行陣迅速布開,陸師伯幾人在三師兄身旁護法。

  五行陣是神龍門護門之寶,我們師兄弟五人平日操練已熟,利用五行相生相古的變化之理,比起我們無人各自行法,既變化無窮,又威力倍增。連師尊也抵擋不住。

  那些全真道士似乎勝算在握,冷冷地看著我們佔位佈陣,並不阻擾。他們六七人都能行五行土遁之術,看來道行都非淺顯之輩,更可畏的是,他們落點如此精確,不偏不移,非功力深厚者所不能及。土遁術根據各人功力不同,情況不一,像我只能縮地百�,落點也會偏離許多。

  領頭的全真道士手執拂塵,顴骨高聳,語發尖聲:「陸綿長!負隅頑抗,又有何益?交還我教《元棋經》,當可放你們一條生路。」

  陸師伯仰首狂笑:「雲真子,你好不知羞恥!《元棋經》乃海瓊真人交我師兄弟二人保管,什麼時候變成你們全真教的了?」

  一個瘦面黃須的道士說道:「海瓊真人乃我清微派前輩,《元棋經》當然是我派之物,如今我派併入全真教,說是全真教之物,一點不假。」

  陸師伯鄙夷地冷笑:「哼,你們清微背叛南宗,投靠全真,自己不知羞恥,倒也罷了,竟幫著全真來奪師門之物,有何面目跟我說話?」

  瘦面黃須道士漲紅了臉:「你這淫道找死!雲真師兄,這就打發了他們罷,省得他嘴硬!」

  雲真子含笑不語,拂塵一掃,隱現風雷之聲,像是示威,卻不見他有何動作,不知他在等什麼。

  忽然二師兄驚「噫」一聲,只見青陽山高處十數道人影掠來。原來他們尚有援兵,故此遲遲不動。

  此時我們知道今日定然無法善了,相視默然無語,三師嫂瞥了我一眼,低下頭來,扶在三師兄手臂上的手兒輕輕撫動。我耳邊聽得陸師伯傳音,吩咐待會五行陣一旦被破,即須各自分頭逃生。接著師姐的聲音傳來,絮絮不絕,我向她看了一眼,她停了停,道:「別分心,記下了,這是隱身術口訣。」接著繼續往下念,我又是好笑又是難過,望著師姐清亮如水的眼神,一霎那,忽覺熱血狂湧,拚死也要護得她脫身。

  那十數道身影轉眼就離得近了,雲真子忽斷喝一聲:「水!」拂塵一掃,小鏡湖面忽的升高,凝成一張巨大無比的薄薄冰片,驀地碎了,夾帶狂風,「絲絲」聲響,千萬個冰片淩厲之極,向我們撲面射來。

  二師兄雙掌推出,衣袖低垂,喝聲:「去!」冰片全化成水,被陸師伯舉袍一揚,忽的慢下來,像雪花一般輕飄飄落地。

  我暗中施法,全真道士所立之地驀地陷下,本以為要跌他們其中幾人七縈八素,卻見他們全部雙腳懸空,依舊站成一堆,身形未變。

  雲真子冷笑一聲:「彫蟲小技,也來獻醜!」

  他身後閃出一位高大道士,白鬚紅面,道:「我來收拾他們。」寬袍一展,寒風襲體,剎那間,無雙師妹臉白唇青,不勝徹骨奇寒,陸師伯伸過一隻手輸氣助她。

  三師兄一掌劈出,雷音滾滾,一團烈焰夾帶黑煙,往全真道士捲去,五行陣全面發動。我忙施動土術,棚前山搖地動,塵土翻滾,師姐將湖邊樹木倒拔而出,一棵棵像箭一般射出,形成箭陣,堵住去路,二師兄引水狂湧,掩向他們,其間大師兄的五行針,細如黑髮,漫天鋪地,激射而出。陸師伯雙掌驀地突長丈餘,伺機偷襲。

  但聽得一片喝罵之聲,已有幾個道士受傷,忽覺眼前金光一亮,一團光輪忽的爆開,雲開日朗,幾個道士現出身形,向我們撲來。青陽山頂下來的十數名道士也四面散開,身法各異。雙方鬥作一團。

  我在中央,受敵最少,身形圓轉,四面出援。但見那些道士青袍利劍,身形倏起倏落,四面八方,如蝙蝠般上下翻飛,一擊既退,退而又進。

  聽得三師兄悶哼一聲,已著了雲真子塵尾一拂,肩頭血氣飛濺。我忙湊上前,代他接過一掌,透骨奇寒,正是那白鬚紅面的高大道士,手足幾欲凍僵,丹田發冷,一時動彈不得。

  三師嫂替我擋住刺來一劍,驚呼一聲:「小師弟!」眼眸飛來,白多黑少,關切之意,難以言傳。我臉上苦笑一下,退坐中間,運功稍歇。看來他們見三師兄身受重傷,所以全力攻向南面離火。

  一會兒師姐、二師兄、無雙師妹相繼受傷,強弱之勢愈加分明,大師兄驀地發威,身隨陣轉,發出五行金針無數,但聽得「哎呀!」「媽的!」喝罵不絕,倒下數名道士,鐵劍刺中大師兄身子,發出「叮」「叮」不絕的金石之聲。同時敵方一名道士發出一團幽幽藍火,追上大師兄後背,一股焦味隨即傳來。

  二師兄不顧敵方刺來的一劍,雙掌反撲,印在大師兄後背,一層白霜將火撲滅。自己肩上立即挨了一劍,大師兄一掌將那道士逼開,扶住了二師兄。

  此時陣勢已亂,陸師伯高呼一聲:「記住我剛才的話!」身形頓時長大數倍,將棚頂扛穿,一雙比蒲扇還大的手掌迅急印出,四面八方都是他的掌影,雲真子尖聲叫道:「捨身!─────大家小心了!」有幾個道士被陸師伯擊中胸口,鮮血狂噴,同時也有無數劍尖刺中陸師伯的掌臂,陸師伯哼也沒哼一聲,掌心吐露,又有數名道士被他印中身子,全真道士被他逼退了數步。陸師伯大喝一聲:「還等什麼?!」

  我用遁地術打開一條通道,接引眾人,三師兄走動不得,推了三師嫂一把,我隨勢將三師嫂扯入通道,三師嫂悲喚一聲:「杜郎!────。」身子已沒入土中,我將大師兄等人帶出數丈,忽的身上一寒,土塊凍得比鐵石還硬,前行不得。

  隱約聽得三師兄狂喝一聲,前頭土質松熱,我帶著眾人急急前行。又聽到三師兄嘶叫半聲,便悄無聲息了。

  我的功力只能帶著眾人前行數�,便支撐不住,現出地面,遠遠看見大師伯和三師兄纏住了一部分道士,另有一大半急急追來。

  大師兄歎了一聲,喝道:「散!」

  我們幾人分頭散開,師姐跟在我身後,我見三師嫂兀自回頭呆望,忙扯了扯她,三人勉力施展陸地騰飛術,往林間奔去。

     第一部 青陽羽士 四、青陽巨蛇青陽山古木濃蔭遮蔽,身入林中,徹骨清寒,地上腐葉厚厚一層,足踏其上,如踩爛泥。

  我們都練過柔功,若能藏身於隱蔽之處,身縮如蟲,再施法禁閉,也許能躲過追殺。師姐的隱身術雖尚未練成,但借勢藏身,更是不在話下。當下我們全力朝林木深處掠去,忽地前頭枯葉一亂,幾名道士從地面現出身來,嘿嘿冷笑。那名女道士手按劍柄,柳眉冷豎,神氣逸飛,有股說不出的冷麗韻味。寬大的道袍隨風輕動,凸顯得她衣下的身子愈加嬌小動人,下擺飄垂,黑鞋白襪,細帶綁纏而上,一雙柔美的纖足與她道士身份頗不相襯。

  那女道士狠狠盯我一眼,音色清亮,喝道:「淫徒受死!」一劍飛出,臉上一股怒意,竟是更添麗色。

  三師嫂身姿飄搖,往前替我擋過一劍,說道:「趙燕非!我見過你。」

  那喚著趙燕非的女道士臉色一白,柳眉微蹙:「素女勁?!你是密宗門下?」剛才三師嫂的一拂,使得刺來的劍身彎彈而開,氣勁沿著劍身往上,竄進趙燕非的臂袖,衣袖波紋起伏,如有一隻小鼠在內穿行。

  三師嫂語音輕輕:「當年孫真人與家師蓬萊一晤,你那時雖小,但長得清秀逗人,深獲家師喜愛,曾留下小住過幾日。」

  趙燕非似乎有些記起,道:「你是───瓊姐姐?還是───嫵姐姐?」

  三師嫂臉頰淺渦一現,平靜一笑,輕聲道:「卞嫵兒。」

  趙燕非神色一呆,她身旁一名白臉道士道:「既是密宗門下,我們也不多難為你,但神龍門淫徒,卻不能放過。」

  三師嫂淒然一笑:「我夫君已亡,貪生何益?只是他們兩人年紀尚小,同系道門一脈,難道你們當真要趕盡殺絕?!」一縷光束照在她清柔的臉龐,淒楚動人。

  一時間,我感覺自己像個求人哀憐的孤兒,極不是滋味,正欲說話。那名男道士皺了皺眉,看我一眼,道:「這小子目光賊膩兮兮,將來定然為禍世間,須留不得!」

  三師嫂轉身緩步向我,眼眸幽光蕩漾,溫柔無限,背朝群道,一邊柔聲說道:「他只是個孩子罷了。」一邊替我整理著領口,我感覺懷中多了一樣薄薄的冊子。

  三師嫂纖手拂過我的額際,似要幫我理一理蓬頭亂髮,忽的弓身急退,撞向趙燕非,只聽得趙燕非斥喝一聲:「幹什麼?!」一掌印出,三師嫂竟不理會,硬生生受了一掌,身形一閃,已在扣住趙燕非身後要穴,嘴角沁血,道:「對不住了!」

  幾名道士驚聲喝罵,趙燕非臉龐微仰,「哼」了一聲,臉上一股怒傲之色。剛才發話的那名男道士急叫:「不要傷我師妹!」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三師嫂轉向我和師姐,道:「還不快去!」

  我腦中混亂,道:「師嫂,你───。」

  身子不由自主,已被師姐扯著離去,三師嫂癡癡向我望來,眼眸中愛憐橫溢,全不掩藏。我心中一痛,只恨自己功力低微,不能護得師嫂周全,羞愧憤恨,眼中濕潤,就要掉下淚來。

  漸漸的越來越遠,最後連三師嫂的一片淡黃色衣角也看不見了,我眼中模糊一片,掉頭與師姐默默奔行,胸中翻滾騰喧,灼燒如沸,暗下誓言,有朝一日定要將全真道士殺個乾淨,以報師門深仇!

  越過幾個小山巒,師姐拉著我的手忽緊緊一拽,沒入一顆巨樹之中,沿著樹幹往上數丈,才停下身來,聽得遠處微弱的衣角帶風之聲傳來,當是又有全真道士追來。

  樹幹中暗黑一片,什麼也看不見,我和師姐身子緊貼,屏息不動。過了一會,全真道士往前追去,漸漸遠了,我哽聲道:「師嫂她─────。」

  師姐傳音過來,低聲安慰:「密宗門地位超然,全真教也不敢輕易招惹,師嫂是密宗門下,當無性命之憂。」頓了一頓,又道:「你這麼關心師嫂?!」聽聲音似有一絲譏嘲之意。

  我臉上一辣,不敢作聲。師姐輕歎一聲,一股蘭若香氣,噴在我臉上,她的身子放軟,我立刻感覺到與她肌膚相貼的盈盈肉感。

  師姐挪了挪身子,空間狹窄,並不能離開我身子,卻更添了一種肌膚摩擦的撩人觸感。師姐當即不敢再動。

  她頭髮散亂,有幾絲落在我脖頸處,癢絲絲的讓人忍耐不過,我的脖子挪動了一下,唇鼻一涼,可能是碰到師姐身上肌膚,嚇得也不敢動彈。

  忽然,我夾在她腰旁的手背熱乎乎的被什麼東西滴濕,我一驚,道:「師姐?!」順著血水往上,碰到一處軟彈彈的肉峰,忙縮了回來,師姐「哼」了一聲。兩人在暗中都不說話,只覺對方鼻息粗重,一種極度刺激的曖昧氣氛裹著兩人,暈暈忽忽的,又帶一點甜蜜難捨之味。

  一會兒,師姐的一隻手忽悄然摸上我的後背,我心頭一蕩,熱血翻湧,正不知她要做些什麼,後心一熱,一股真氣從師姐掌中流入我的體內,我驚叫:「師姐,不要!」氣流上湧,一時卻張不開嘴說話。

  我心中著急,正欲掙脫,樹底突然湧上一股潮濕腐臭之味,充塞鼻間,師姐道聲:「不好!」扯著我跌出樹外。

  剛剛掙紮起身,只見適才藏身巨樹驀地爆開,一股氣流沖得我和師姐站不住腳,天崩地裂一般,木屑四飛,高大的樹身「嘩」一聲巨響,壓倒在其他樹上,裂口處探出一個巨大的蛇頭,紅信吐閃,身子源源不絕,從樹底冒出,已爬出的蛇身在我們兩人身周幾米外盤繞,好一陣子,才露出全身,蛇身粗如木桶,只怕有數丈之長。

  師姐瑟瑟發抖,縮靠到我懷中,顯是驚怕之極,我忽然升上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氣,半摟著她,盯著巨蛇動靜,心知其必是千年異物,凝神戒備,卻不敢輕舉妄動。遠遠看見數名全真道士急奔而至,心中暗暗叫苦。來的三名道士正是雲真子、清微派道士和那位白鬚紅面的高大道士,俱是功力深厚之輩,脫身更加渺茫了。

  那巨蛇環著我和師姐繞行一周,忽的掉頭向全真道士迎去。幾名全真道士像也驚呆了。雲真子手一揚,緩退一步,尖聲叫道:「大家小心了!」

  我和師姐對視一眼,悄悄移步,清微派瘦道士喝道:「哪裡逃?!」飛身而起,想越過巨蛇追擊,卻見巨蛇忽的擡高蛇身,紅信長長的一閃,也不知怎麼,清微道士「啊!」的一叫,仰面跌倒。

  雲真子斷喝一聲:「斬邪劍!」身後一劍飛出,黃黃的歷芒吐閃不定,往巨蛇斬去。蛇身蜿蜒擺動,竟是閃躲自如。那白鬚紅面的高大道士也叫道:「我來助你一臂之力!」道袍鼓漲,我和師姐雖隔得甚遠,也感覺到冷風撲面,侵體冰寒。他的功法深具北極奇寒,或許正是那巨蛇的剋星。果然,蛇身受凍,動作登時不如適才靈便。

  我和師姐乘著兩名道士與巨蛇相鬥,忙抽身逃離,往橫向奔去,天姥山有數名佛教高僧,也許能庇護我們逃過一難。

  前行中師姐瞥我一眼,臉色微紅:「師弟,你剛才很勇敢啊。」我感覺著一股甜意和驕傲,剛才師姐靠在我身上的一剎那,比我矮著少許,一點也不像師姐,倒像個嬌柔無依的女孩兒。

  師姐問:「現在我們往哪兒去?」竟徵詢起我的意向了,我既覺著新鮮自豪,又有些猶豫,說道:「去天姥山如何?」

  師姐輕輕點頭,沒有異議。我叫道:「好!跟我來!」領先往南峰奔去,師姐隨我身後跟來。

  快到山顛,樹木越來越矮小,到後來只是些灌木雜草,再也見不到青陽巨樹了,地面土石雜混,巨石奇形異態,東一塊,西一塊,散佈山顛。山頂風很大,吹得人衣裳獵獵作響,久久落不下來。

  忽聽得師姐輕聲道:「有人!」右側矮樹間青影閃動,趙燕非等幾個道士竟又追了上來,我心中一驚,師嫂呢?。

  趙燕非喝道:「淫徒休走!」我聞聲後更是發足急奔。

  奔出一段,我忽的停下來,笑嘻嘻地:「我師嫂呢?」

  趙燕非「哼」了一聲,臉上現出一股怒意,我心下一喜。

  我向師姐笑了笑,坐下身來,道:「累了,歇一歇吧。」屁股尚未著地,驀地往前一撲,沒入前頭一片土中。

  聽得趙燕非怒斥一聲,往我藏身處撲來。我一入土中,並未逃逸,她一進來,我就勢抱去,卻稍稍早了一些,只抱住了她的下半身子,她上半身還留在地面。

  趙燕非驚叫一聲,持劍往地下刺來,我身在土中,挪閃自如,反而是她被我制住下半身,不尷不尬。我的臉正好在她臀部,狠狠咬下,趙燕非大聲痛叫,我聽到她清亮的嬌音,才回過神來,自己咬的是一名女道士的屁股,不禁有股奇異難言的滋味。

  她不住掙紮,臀部在我臉上不停挨擦,她的臀部渾圓,嬌軟盈彈,微微帶股女性氣息,我忍不住張口又咬,這下卻沒怎麼用勁,咬到了她股縫軟肉。趙燕非更加驚亂,幾欲哭出聲來,一邊叫著:「淫賊!淫賊!」一邊持劍不斷刺入土中,都被我閃開。地面上只聽見群道一片喝罵之聲。

  忽聽到師姐高聲叫喚:「小心!」我的身側一涼,接著熱辣辣的一痛,被一名偷偷潛入土中的道士刺中,吃痛不過,躍出地面,與師姐又向崖頂逃去。群道隨即追來。

  眼看就要到得崖頂,天上恰有一隻鳳尾鷹飛過,全真道士呼嘯一聲,鳳尾鷹低空繞回,在道士的呼喝聲中,竟向我們撲來,鷹身一近,羽翼遮天,激盪塵土,鷹爪筋勾尖利,抓人臉面。

  我喝道:「畜生!」。發掌迎擊,掌力擊中鷹身,如中敗絮,「蓬」得一下,鷹身飛高,鳳尾鷹受之坦然,渾若無事,又啄擊而下,此時群道已離得越發近了。

  我心下焦躁,正自無策,忽然靈光一動,道:「師姐!躍上鷹背!」鳳尾鷹離地面只有數丈,正是陸地騰飛術所能及。

  我騰身而起,向鳳尾鷹撲去,剛搭到一點鷹翼,鳳尾鷹受驚,飛離崖頂,我的身子淩空,下頭雲霧縹緲,不知有幾千丈之高,只感覺頭暈目眩,手心涔汗,耳中聽到師姐不住驚喚。

  那趙燕非定是對我憤恨已極,手中長劍飛出,劃一道光弧,向我激射而來,我本來嚇得手腳發軟,一急之下,手拽著鷹翼借力,翻身而上,落到鷹背,望見下頭雲開一隙,深不見底,冷颼颼一股涼意由後背而上,涔出一頭冷汗。

  崖頂人聲呼喝,師姐已被數道纏住,我把持鷹首,想要接引師姐,卻收控不如心意,只在崖頂盤旋不已,師姐高聲叫喚:「師弟!快走!」,發掌逼開一名道士,驀地轉身撲入一叢雜草,倏忽不見。群道在空處一陣亂刺,稍遠處草叢一亂,一名道士道:「在那裡了!」追了過去。

  我心中喜憂交集,既為師姐練成隱身術而高興,又擔心她未必能逃脫追擊。總算心下稍寬,掰控鷹翼,駕鷹而去。

  師姐隱身術既成,若一開始便獨自逃生,應是不難,卻一直與我一道,原來都為照護我啊,我心中一陣酸痛難忍。

  師尊說過,我在幾個弟子中天賦是最高的。可是自己卻從小貪玩好動,不肯好好練功,從沒把枯燥乏味的修身練氣當作一回事,只覺得什麼法術好玩,就想學什麼。今日大變來臨,先是師伯、三師兄纏住敵人,接著又是三師嫂捨身相護,現在想來師姐用心何曾不是如此?我算個最沒用的人了,不但幫不上忙,獨自求生也是不能,還拖累了他人。

  我伏在鷹背,心潮起伏,愧痛不已。下邊鏡湖水波渺渺,輕煙縷縷,青陽山在湖水環繞下,像飄在水面的一座孤島,越飄越遠,離我而去。我的青陽山!以前從未離開過的地方,今日卻被迫逃離,不知要去向哪裡。

  鷹往南飛,越過天姥山,山勢平伏綿連,逐漸轉低,也不知過了多少溝壑丘陵,開始有一圈一圈的農田,出現零零星星的人煙。愈往南,人煙愈稠,河流縱橫,青山碧綠,身上也越來越暖。

  我茫然中帶點興奮,只覺離得越遠越好,偶爾歇落山頭,檢視傷口,稍事休息,又繼續往南飛行。此時鳳尾鷹操控起來也更加熟練,坐於鷹背,飄然若仙。也不知過了多久,忽到得一處,阡陌交錯,房屋聚集,道路像一條細線,蜿蜒伸展。

  再往南過得數十處,天色已暗,下方偶見人家燈火,一會兒,忽見前方遠處,星星點點,燈火密集,如星布夜空,數不清有多少人家,鳳尾鷹逕自朝那飛去,越過城牆、庭院、小橋、高樓、許多人家,離地面稍近,能聽見下方人聲糟雜,再過了一處湖面,忽聽一道嘯聲,鳳尾鷹聞聲而去,如受招呼,難道此處還有全真道士不成?我心下一驚,忙控收羽翼,在一個庭院上方盤旋來去,又一道嘯聲傳來,似是催促,我怕引得人來,忙躍下鷹背,落往屋頂,見前方有處花園,提氣奔去。

  (下一章:女道士,嘿嘿────)古鏞按:

  時間過得很快,自從小弟今年2月份在惡魔島開始貼文以來,至今已貼出各類文章40多篇。各位讀者大大的支援和鼓勵一直是小弟寫文的動力。謝謝各位了!

  因拙作《附體記》已與上硯出版社簽約,《附體記》將不會繼續在各大論壇貼出。在此向長期以來一直支援小弟的讀者表示抱歉。但在《附體記》的寫作過程中,小弟還會盡量貼出一些短篇,並繼續完成其他連載中的作品。

  本章《仙劍傳人》依然無色,不過即將進入附體階段的部分預計是肉戲的黃金階段,本文將構築一個類似紅樓夢中美女如雲的香艷背景(賈府、皇宮、道觀),使床戲更加自然誘人些。

  由於蒐集資料花了幾天時間,重新續筆,不知與前幾章連接是否順暢自然,文中「左小瓊」形象是否鮮明,想聽聽各位大大的觀感。

  最後,還要說聲抱歉,本章構思與原計劃稍有出入,本想最後加入一段肉戲,以回報喜愛本文的讀者,但情節確實尚不允許────嗚嗚!(只好以其他文章來回報了讀者了)   第一部 青陽羽士 五、劍仙傳人路過一處庭院,像是大戶人家,屋頂飛簷勾角,面湖成長方行,西向盡頭,拐了一個直角,另有數間房屋,與圍牆相連,圈出一處寬闊院子,院中有池水、假山、曲欄,燈籠零零散散,巧妙地掛在各拐彎處,半露半藏,點綴得整個院子氣氛溫馨雅致。西面像是膳房,隨風飄來一股異香。今日師門慘遭突襲,我從早至今一路逃亡,滴水未沾,一聞之下,頓感腹中飢渴難耐。

  我提起丹田氣,目光往膳房探去,見竈上瓦罐熱氣蒸騰,香氣應是從那飄出,屋內火光拱映,卻空無一人。我心下暗喜,躍入院中,借勢藏身,往膳房逼近。忽聽得響聲大作,有人大喊一聲「捉賊啊!」,叮叮噹噹,鑼聲敲響,各處屋中奔出許多人來,手執燈籠刀棒,四面搜索。我心中暗叫倒楣,頭次想偷吃一頓,就被發現。

  卻見那些人散而不亂,分頭搜尋,眼看就有人往我藏身處逼來,我忙縮身藏入假山一個洞中,同時暗暗奇怪,這些人一聽鑼響,同時現身,一點也不忙亂,似乎早有準備的樣子,難道全真妖道竟如此神通廣大,通曉預測術,知道我會進院偷食?

  正驚疑見,忽間膳房邊閃出一道矮小的身影,越牆而去,那些人大叫:「在那裡了!」「我看見了!」「飛賊呀!」「跳牆跑啦!」,有幾個人飛身而起,越牆追去,不會輕功的紛紛從大門處湧出,繞道追擊,呼喝聲漸漸遠去,院中頓時靜悄悄一片。

  我從藏身處現出身來,心下好笑,這些人武功如此低微,怎能捉到盜賊?原來此處另有小偷,或許還是個慣偷,怪不得早有防備的樣子,卻害得我疑神疑鬼,虛驚一場!

  當下頓時輕鬆起來,溜進了膳房,用濕布裹了,端起瓦罐,躍上屋頂,見剛才捉賊的那幫人,燈火閃動,正往北追擊。於是提氣一路往西,向我最初看見的花園奔去。

  這個花園很大,四處黑漆漆沈寂一片,不見一點燈影聲息,像是一個廢棄已久的園子。往院內屋子挨個看去,果然不見半絲人影。

  園中有一處亭子,四面環水,曲欄溝通。亭中有桌有凳,正是個好地方。我在亭中石桌上放下瓦罐,肚中咕咕直叫,忍不住揭開蓋來,熱氣騰升,一股異香撲鼻而來。

  沒有筷子,只好用手伸進罐中,拎起一隻雞腿樣的東西,張嘴去咬,忽覺手背一痛,雞腿掉進罐中,聽見一個童音:「喂!竟敢偷吃我的東西!」

  我大吃一驚,退步護身,只見不知何時,亭中多了一個童子,頭挽髮髻,圓乎乎的小臉,瞇著彎彎的一雙眼兒,眼皮豐厚,正盯著我看。我轉首四顧一周,回過頭來:「是你說話麼?!」

  那童子作道童狀扮,手中棍子揚了揚:「當然是我啦!這裡除了我,還有誰?」聽他音色中帶著女聲,仔細一看,她皮膚嫩白,雖然胖了些,卻不失水靈,竟是個女童,年紀不過十二三歲。

  我驚疑不定:「你是道士?!」剛才她欺進亭中時,我竟沒有半點知覺。

  那女童皺眉道:「當然不是!喂,你這人說話怪怪的,又偷吃我東西,肯定不是個好人!」

  我歉然地:「這是你的?那兒是你家?」手指著剛才那處大戶人家。

  她皺了皺眉,道:「那是我吃飯的地方,這兒才是我家。」

  我道:「哦!對不起,打擾了。你家怎麼就你一個人?」

  她道:「你這人真囉嗦!我現在暫時住在這裡嘛。哼,今天我等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等到蓮子烏雞煲煮熟,卻被你冒冒失失驚動了,害我讓人家追了好一陣子!」

  我恍然大悟:「哦───!」,大張著嘴指著她,老半天才笑出聲:「你就是剛才那小偷?!」當下毫不客氣,坐了下來,嘻嘻笑道:「這可是我弄來的,你若餓了,分你一點倒也不妨,說話卻得客氣點,什麼張口閉口你的、我的,這可不成。」

  她怒目向我:「喂!小聲點行不行?!我剛才救了你一命,知道不知道?」蠻橫的樣子倒也可愛。

  我手腳懶洋洋的伸開,道:「你何時又救了我一命?當真胡說八道。」

  她指了指瓦罐,道:「剛才若不是我打你一下,你是不是就已經把它吃了?」

  我點頭道:「對啊。」

  她道:「你知不知它或許有毒?」我一想,果然有理。那些人既然知道有人會來偷吃,又早有防備,說不定早就在湯裡先下好了毒啦。

  我苦著臉道:「完了,咱倆都得餓肚子啦。」罐中香氣四溢,卻又吃不得,真是惱人。

  卻見那女童不屑地撇撇嘴兒,從懷中摸出一雙筷子,從罐中夾了一塊肉,送入口中。

  我大急:「喂,小心有毒啊!」難道她竟然餓瘋了不成?

  她搖頭晃腦:「真笨!我看著他們做的,當然不會有毒啦。」晃了晃手中筷子,又道:「再說了,我這雙筷子能試天下百毒,不用擔心。」

  我哭笑不得,卻見她抹了抹嘴,說了聲:「喂!等我一會兒!」身影一晃,掠出亭外,竟看不清她的身法。遠遠聽到她的叫聲傳來:「可別偷吃啊!」

  我心中驚奇不已,師尊曾對我說過,天下能人奇人無數,比我們神龍門法力高強的道家門派,北有全真教、大道教、太一教,以全真最為強盛。南有龍虎宗、茅山宗、閣皂山派,合稱「三山符籙」或「符籙三宗」,此外,另有佛道雙修的密宗門、以仙劍術聞名於世的靈河禦劍門,以及博大精深、分支遍佈天下的佛門。

  在眾多門派中,除了得道大成的大地遊仙級人物,可逍遙無礙作天地遨遊外,當數茅山宗和禦劍門的輕身飛行術最強,兩家各擅其長,並稱第一。看剛才那女童的身法,快而無形,比我們神龍門的陸地騰飛術還要高明許多,莫非她是茅山宗或禦劍門的傳人?

  正思量間,那女童抱來一個罈子,置於石桌上,又從懷中掏出一個荷包,打開了,是切成小塊熏得焦黃的鴨肉。

  那女童笑吟吟坐下來,道:「有酒有菜,遇上我,算你今天走運啦!」神情中饞誕欲滴,掩不住一股興奮之色。

  我心中苦笑,今天師門遇襲,慘遭追殺,還能算走運麼?

  那女童早撈起罐中湯水淋漓的烏雞,撕了一小瓣雞腿給我:「喂,給你一半!」我怔怔的盯著她手中小得可憐、耷拉著一點雞皮的雞腿發愣。

  她似乎自己也感覺不好意思,又撕了一點雞脯給我:「夠了吧?」畢竟還不到一小半。

  我平日就吃得很少,倒也不介意,只是正想著心事,神情間有些恍惚。她卻以為我心中不滿,一邊水汁橫流、忙不疊的撕咬,一邊含糊著聲音安慰:「還有李氏燻鴨,你吃吧!多吃點,味道很好的。」說著,自己先忍不住手往荷包裡伸。嘴上咬著烏雞,一隻手又去拿酒罈,一副手忙腳亂的樣子。

  我心中好笑,見她圓圓的臉兒,眉宇間卻透著股男孩的英氣,裝束奇特,讓人一時看不出是男是女。明明一臉孩童的稚氣,言行間卻自有一股無拘無束的任性灑脫。

  她見我兀自發呆,也不知如何,多了一隻手似的,拿棍敲了我肩膀一下:「喂!你不吃嗎?!」

  我嚇了一跳,怒道:「說話便說話,為什麼老拿棍子敲我?!」

  她大睜著眼,有點不敢置信的樣子,拿棍在我眼前晃了晃:「瞧清楚了,這是棍嗎?我的寶劍!」

  我仔細一看,不禁一樂,果然,「棍」身細長,前頭微尖,執手處有點劍柄的模樣,只是劍鞘圓鼓,不似尋常的扁圓狀,不細看還真看不出那是一把劍呢!

  我心中一動,問:「你叫什麼名字?」

  她盯我一眼,皺眉道:「你這人很古怪,總是前言不搭後語!」頓了頓,道:「好吧,告訴你,我叫左小瓊,你呢?」

  我道:「我叫李丹,神龍門下。」暗自希望她也能說出自己的師承來歷。

  卻見她不再理會,好像從沒聽說過神龍門的樣子,沒半絲反應,一味只顧吃喝,吧唧吧唧的聲音很響。我給她逗起了食慾,也開始吃了起來,學她的樣子,端過酒罈,仰脖喝下一大口米酒,酒入腹中,隨即湧上一股酒氣,酒香馥郁,頓時有燻燻欲醉之意。

  我還是第一次喝酒。酒勁上湧,不由晃了晃腦袋,老半天回不過神來,怔怔的回味那種古怪的感覺。

  左小瓊見了我模樣,格格笑起來:「以前沒喝過酒吧?」我「呃」了一口酒氣,不由又端起了酒罈,這次不敢大口的喝,一小口酒先在嘴裡含了含,才嚥了下去,頓有一股難言的滋味,皺眉大叫:「難喝,難喝!上當,上當!」這次竟比剛才大口喝下還要難受。

  她笑道:「這可是皇宮裡的禦酒,這酒若是難喝,天下可就沒有好喝的酒啦!」

  我暈暈然道:「皇宮?這是皇宮裡的酒?」

  她道:「是啊,昨晚我去皇宮裡吃飯,順手牽羊,就帶來這麼一壇。」

  我吃驚地:「你昨晚去皇宮了?那兒離這有多遠。」

  她手指著南邊,道:「沒多遠啊,你看,鳳凰山上那像廟一樣的就是皇宮了。」

  我迷迷糊糊地:「啊,那是皇宮?!這───這又是什麼地方?!」

  她驚奇地:「這裡就是京師臨安啊,你不會醉得自己在哪都不知道了吧!」探手過來,五指叉開,按著我額頭搖了搖,叫道:「喂,醒來!醒來!醉了我可不扶你。」

  我腦中一片混亂,連她油膩膩的小手也忘了撥開,以前聽三師嫂說過,臨安城可是京師所在之地,城郭廣闊,人稠物美,風景秀麗,乃當今天下最熱鬧繁華的地方,距青陽山有數千�之遙。沒想到自己現在居然坐在這裡,和一個陌生古怪的女孩一起喝酒、說話,一時間頓有人生如夢的感覺。

  亭外高空如洗,月色皎潔,四面水光如銀,涼風習習。身週一切全不是青陽山舊景,我更加確切地感覺到自己身處一個陌生的地方。望著眼前這個唯一還算認識的女孩兒,不禁由然升起一股結納之意,道:「左───左小瓊,你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左小瓊道:「我聽說臨安熱鬧好玩啊、又有許多好吃的東西,所以就偷偷從山裡跑出來啦。

  我奇道:「你不怕你師尊心下著急,四處找你麼?」

  左小瓊道:「為什麼?我從小要幹什麼便幹什麼,我師尊從來不管我呀,再說,他自己也經常突然不見,有時出山玩,也沒告訴我和師弟呀。」

  我搖搖頭:「你一個人不害怕麼?」

  左小瓊黑眼珠瞪圓了,奇道:「害怕?!」似乎她從來就不知有什麼值得好怕的。

  原來一個月前她來到這裡,吃遍了京城各個富戶、官家、酒樓,連皇宮也沒放過,仗著一身輕功,竟是來去自如,不留行跡。過得當真無拘無束、逍遙自在。

  我聽她說得有趣,不禁頓生艷羨之意,笑道:「左小瓊,那以後我就跟定你了,吃遍天下山珍海味、美味佳餚!」左小瓊道:「太好了!那我以後豈不是有個伴了?!」我們對視一眼,哈哈大笑。

  酒過大半壇,左小瓊紅暈上腮,衣袖拊高,一隻胖乎乎的小手搭在石桌上,一股嬌憨的小女兒之態,燻燻然顯露出來,道:「只怕───你輕功不行,帶著累贅,還是我偷了東西───帶回來給你吃好了。」

  我也已經半醉,怒道:「你敢小瞧我?!」站起來環目四顧,想找個落腳地方,展開身法,讓她瞧一瞧我們神龍門的陸地騰飛術。

  卻見此時月兒從雲層破出,銀光瀉地,照得大地一片白。水中倒映星空,身處亭中,竟不知在天上還是地下,一種虛無飄渺、不在實地之感,令身子虛浮浮的提不起真氣。

  當下大吃一驚,「咦」的一聲,越看越驚,一股寒意侵入心頭。水面呈一圓形,亭子正好處在最中央,兩道曲欄各從南北彎彎接至亭中,連成「S」形的一道曲線,將水面分成半,整個兒構成一太極圖形,水中倒映的月兒正處在太極圖陽中有陰的那一點。涼風吹來,本來極美的景致,卻讓人陰寒徹骨,毛骨悚然,泛起一陣雞皮疙瘩。

  左小瓊似乎也感覺有異,順著我的目光吃驚呆望,一張臉兒,由紅暈滿面漸漸褪至青白之色。我定定站在那兒,感覺體內真氣一絲一絲被不斷吸走,渾身無力,不禁打了一個哆嗦,叫道:「快走,離開這裡!」

  左小瓊坐在石凳上,喘氣道:「我───我動不了啦,沒有一絲力氣。」

  我身子發軟,搖搖欲墜,一下歪在亭邊欄杆上,冷汗直冒:「當真古怪───這───如何是好?」
       

     第一部 青陽羽士 六、太極陣勢一時間,我和左小瓊都動彈不得。我雖感此處的佈局形若太極,亭子所處的位置更是古怪,還是忍不住問了問:「會不會是菜中有毒?」

  左小瓊喘籲籲的道:「不會的!……我的筷子能試天下百毒……我……我感覺渾身無力,好像真氣被不斷吸走的樣子,不像……不像中毒的症狀。」

  我心中一涼,看來果然是掉入那邪門的太極陣勢了。若是中毒,憑我們多年修煉的體質,或許還能慢慢逼出毒素,留得一命。現下這般情狀卻一點頭緒也沒有,當真無計可施。

  我試著凝聚真氣,卻全然不聽使喚,體內真氣像一股細流,不由自主,往足底彙集,一絲絲遊出體外。向四周望去,只見水面平滑如鏡,月色無聲,一切靜悄悄的,看不出有何異狀,但亭邊生長的雜草,剛才還鮮嫩挺立,生機勃勃,一會兒就像霜打一般,葉片萎靡,捲縮低垂。這天地間似有一股吸力,將亭中一切靈氣全都吸走。

  再這般下去,不消半個時辰,我和左小瓊都將精血耗盡,最後只剩個皮肉骨骸!

  難道我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死了麼?不要說找全真教報師門之仇,就連見師嫂、師姐一面都不可能了,唉,師姐、師嫂!你們此時在哪裡?!一時間,絕望像貓爪子一般揪著我的心。

  耳邊聽得左小瓊「哼」了一聲,顯然她也正苦苦掙紮之中。那種體內真氣被一絲絲抽走的感覺確實不好受,讓人痛苦絕望,卻又無可奈何。左小瓊臉色慘白,精神萎靡,渾不似適才跳脫任性的模樣。

  我驀地對她極是憐惜同情,很想靠近去,摸一摸、碰一碰她,給她些許安慰。身子卻一點也動彈不得,喘了口氣,吃力地問:「左小瓊,你在這住了多久?平日可曾到過亭中?」

  左小瓊一臉茫然,道:「有啊!平日好好的,今日卻不知為何會這個樣子。」

  對呀,一開始我們兩人在亭中已呆了許久,也不覺有何異狀,只是在自己正欲施展陸地騰飛術時,亭中的一切才突然變得古怪起來的!

  我不禁擡頭呆呆盯著天上的月亮,極力思索,朦朧間似乎捕捉到了什麼,卻像一團煙霧,凝固不成實塊,思緒一觸及,就散了開來,重又變得虛無飄渺,像回憶一件早已遺忘的事。

  忽然,我的心頭一亮:剛才月兒一出,在水中的倒影恰好移到太極圖勢的陽中有陰的那一點,於是構成了完整的太極陣勢!陣勢一成,威力才開始發作!

  這個園子的主人將水中亭子、曲欄佈局成太極圖形,平日沒有異樣,只在月兒和太陽恰處在相應的位置,整個陣勢便活了過來,也許等月兒的位置偏移,或是改變陣勢的佈局,那股吸力便能解除?

  我升起一線希望,問左小瓊:「你是練劍的,可精通太極之道麼?」師尊說過,劍士中許多人都精通太極八卦,施展劍法時,腳踏的方位往往暗合太極八卦的原理。

  左小瓊道:「我們練的是飛劍術,與真武道士練的太極劍全不相幹。」

  我歎了口氣,我們神龍門精通五行術,對太極之道卻也不瞭解多少,即使有解救之法,我們都動彈不得,又能做些什麼?

  月兒懸掛高空,如一輪玉盤,愈來愈亮,發出慘白詭異的清光,無情地照著大地。亭子中,我和左小瓊像供在亭中的祭品,任天地間那神秘的力量將我們體內微不足道的靈氣汲取飲用,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死亡也離我們越來越近……忽聽得「卡噠」的一聲,東邊似乎傳來有人腳踏瓦片的聲音。我隨聲望去,東邊水岸空空蕩蕩,除了荒草亂石,什麼也沒有。卻聽得左小瓊「咦」了一聲,南邊高牆上飄進兩道身影。

  我和左小瓊不約而同,大聲叫喚。卻見那兩人充耳不聞,逕自往園中屋子掠去。我和左小瓊喉嚨都喊啞了,他們也沒半點反應,莫非他倆都是聾子不成?

  卻聽見一年輕男子道:「呂師叔,這裡便是當年王寂的居處麼?」聲音十分清晰,如在耳側,我嚇了一跳,遊目四顧,亭中除了左小瓊並無他人。

  接著另有一個陰沈蒼老的聲音道:「不錯!王寂居家修道數十年,忽然有一日離家出走,傳言他大道已成,再也無牽無掛了。」聽口氣像是剛才進園的兩人一問一答。可是他們倆離亭子既遠,說話聲跟他們所處的方位也不一致。

  那年輕男子笑道:「王寂雖得大道,他的侄兒王洛卻是個混帳,竟敢去勾結魔教,這下子全家人都被他拖累,關進大牢啦。呂師叔,你說王寂既已得道,難道連自己的家人都保不住麼?那神仙高道做起來又有何意趣?」

  那老者嘿嘿冷笑:「王洛一個浪蕩公子,勾結魔教?哼,只怕還輪不到他。」

  年輕男子奇道:「那卻為何……?」

  那老者冷聲打斷:「不須多問!」

  隨著兩人語聲不斷傳來,我頓時恍然:原來此刻園中以亭子為中心,周圍一切都被以漩渦狀吸附過來,那兩人離得雖遠,吸力微小,但聲音無形無質,卻被吸進了亭中。而我和左小瓊的聲音,被吸力留在亭中,傳不出去。

  過得一會,聽得那年輕男子又道:「……要是能在此處找到王寂遺下的道經,呈交給玄都觀宋德方師伯,可就立了大功啦,到時呂師叔執掌道觀,可要多多提攜師侄啊。」

  那老者陰沈的聲音終於掩不住一絲得意:「呵呵,這個自然。余師侄,你入道前是做生意的吧?到時觀內的財糧就交由你掌管好了。」

  那年輕男子喜道:「多謝師叔!」

  那老者道:「先不忙謝,能不能找著經書還難說呢。不過,你若肯聽我差遣,將來我自會照顧你。你且說說,這次為何沒跟雲真師兄往小寒山搜尋《元棋經》?卻留下來跟我?」

  我心頭一震,這兩人竟是與雲真子一夥的全真妖道!當下更加留神聽他們說些什麼。

  那年輕道士似乎不大好意思,期期艾艾,道:「嗯---這個---不敢隱瞞師叔,弟子半路出家,武功十分低微。故此---,此外,我平日留神觀察,師叔您辦事穩妥多智,少有不成的,跟著師叔,定能沾點功勞。」

  那老道士「呵呵」一笑:「如今全真教內,除掌教李真人外,最具權勢威望者,莫過於玄都觀宋德方師兄了,宋師兄秉承丘師祖遺旨,又得掌教全力支持,網羅天下道書,籌集《玄都道藏》,現今隨便奉上經書一卷,功勞都在其它之上,故此全真上下,搜索經書的人手著實不少。那《元棋經》乃南宗海瓊真人秘傳,天下聞名,豈能易得?但王寂棄家而去,不滯於物,留下些經書什麼的就大有可能了。嘿嘿,雲真師兄捨易求難,當真不智!」

  那年輕道士道:「師叔果然高見!今日傍晚時分,師父的鳳尾鷹飛了回來,卻沒帶來任何消息,想來定是出師不利了。只是不知本教為何如此重視收藏這些經書,難道這些經書如此重要麼?」

  我心想,原來此處果然有全真教的巢穴。鳳尾鷹是被我騎來的,雲真子一到,必定知道我到了臨安城。以後可得萬分小心才是。

  一邊聽那老道士說道:「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本教至丘師祖西行會見蒙古成吉思汗後,勢力大增,道觀數千,徒眾千萬,別說天下各門道派望塵莫及,就連傳承千年的佛門也比不上,只是佛門歷史悠久,佛家經典浩瀚如海,為本教所不及,若能借此機會聚集天下道經,便可與佛門爭一日之長短,那時本教一統天下佛道,就指日可待了!」

  那年輕道士喜道:「原來如此,弟子當年果然沒選錯了道門!」

  似乎這話說得過於市儈,那老道士不悅地「哼」了一聲,年輕道士忙道:「師叔……是這裡了麼?讓弟子把門踢開,進去找找,您且坐著歇一歇。」隨即傳來破門聲,接著是翻箱倒櫃聲。

  我心下著急,園中雖有人來,卻不能幫我們脫離困境。等他們找完經書,我和左小瓊都成一堆毛髮皮骨了。

  兩人一隔開,那年輕道士說了句什麼,老者沒有聽清,問:「你說什麼?」

  年輕道士忙大聲陪笑道:「師叔!這裡果然古怪,好像壁板會吸音呢!」

  那老道士停了片刻,忽道:「不好!吸音術!……有人在偷聽!」

  道家的天聽術有兩種,一種是運功將聽力擴展到身周數�之內,所有微弱的聲音能聽得清清楚楚。被偷聽者難以察覺。另一種是吸音術,將說話者的聲音搬運過來,沒有距離限制,卻易被同道中人察覺,有點類似此時亭中將他們聲音吸附過來的情形。

  一會兒,兩個道士從屋子那邊出來,在園中遊走搜索,那老道士忽道:「亭中有人!」飛身掠近,在欄杆外站住,喝道:「原來是你們兩個小賊,鬼鬼祟祟,偷聽本道說話!」

  左小瓊喊了一聲:「喂!誰偷聽你們說話啦!」聲音卻傳不出去,兩道士看樣子一點也沒聽見。

  那年輕道士喝道:「小賊找死!我來送你們歸天。」似乎急於在老道面前表現什麼,搶先走上欄杆,往亭中逼近。

  我正尋思怎麼將兩人引入亭中,即使不能助我們脫困,也可拉上兩名全真道士陪葬,稍解心頭之恨。見那年輕道士走近,心下大喜,當下裝著不屑的神情,懶洋洋躺著,似乎在嘲笑他們。

  那年輕道士卻頗為小心,一邊左顧右盼,一邊口中喃喃:「奇怪!」我奮力挪動了一下身子,似乎要逃跑的樣子,那年輕道士立刻道:「那裡逃?!」一近亭子,被吸力捲進,身子一歪,倒向左小瓊。左小瓊勉強提伸手推拒,卻撐不住,年輕道士的身子軟軟地從左小瓊身前滑落到地。看上去卻像左小瓊伸掌將他擊倒了。

  那老道士黑鬚青面,沈聲道:「貧道來收拾你們!」飛身而起,身後長劍隨即在手,揮劍向前,一近亭子,大喝一聲,翻身倒躍,身在半空,嘿聲道:「螺旋吸勁!果然有些小門道!」劍勢圓轉,在極小的動作範圍內,便使得呼嘯之聲大作,但聽他斷喝了聲:「去!」揮劍橫斬,欲切斷身前那股吸力。

  劍勢未落,卻聽得空中傳來「嘶……嘶……」聲響,那聲音像風吹低哨,又似毒蛇吐信,雖是輕微,但聲線直往人耳孔裡亂鑽。那老道士「啊」聲慘叫,手中之劍掉入了水中,雙手捂著兩邊耳朵,仰跌地面,在地上不停地扭動掙紮,口中「呀!……呀!」痛呼,突然站起身,如無頭蒼蠅般,踉蹌著腳步四下裡亂撞。

  便在這時,遠處射來三道白色光點,只微微一閃,光點由小變大,卻是三道人影,停在湖前。其中一人仰首望天,道:「終慢了半步,句兒,你在欄外護法,我與你娘到亭中去!」

  「是!外公!」三人中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脆聲應道。

  「查問一下,那道士為何要壞這陣法!」那人一邊發話,一邊朝亭中緩緩走來,一名白衣婦人隨在他身後。

  那人頭頂精光無毛,光禿禿倒似個和尚,卻又不著僧袍,臉上肌膚凸硬成塊,目放精光。容貌醜雖,卻精力充沛,神光照人,看上去既似有七八十歲,又似三四十許,渾身散發一種奇異難言的魅力。

  將至亭階,他向我望來一眼,目光如有實質,烏沈沈的壓人。我心裡打了個突,忙將眼兒避開,目光下移,不由一驚,月光下看得分明,他所過之處,留下一個個足印,全都凸起向上,比周圍石塊地面高出寸許,足印旁散下些細細的碎塊。那婦人的足印也是一般,全都一個個凸起,只是要淺上許多。

  我心下暗自嘀咕,旁人功力再深,也不過是踏雪無痕,或是足印洞陷,從不曾聽說有將地面吸凸而起的,此二人一身功法,當真怪異,不知甚麼來路?

  眼見二人已踏進亭中,卻不像我與左小瓊一般失去行動的力氣,看上去神色泰然,渾若無事。那老者橫看亭內一眼,微微皺眉,手臂下探,揪住倒在地上的那名全真道士,像丟棄一件礙手之物般,隨手向後仍了出去。

  但覺耳際「呼嗡」一聲,那全真道士飛出的身子,竟帶起一股強勁的破空之聲。只見他頭腳不住顛倒互換,身形在半空中如一輪風車般打著轉,越過湖面,遠遠的跌在岸上,慘叫聲傳來,應是手足俱已折斷。

  我心下駭然,那老者隨手一拋,竟有這般迅猛的力道!卻不知他接下來會如何處置我與左小瓊?若被他這般仍出亭外,恐怕不死也得去了大半條命!

  見老者伸手向自己抓來,左小瓊臉色驚變,急叫:「喂!你想幹嘛?」明明驚慌,語氣卻凶。老者身後的婦人聞言一笑,她本來面帶輕愁,此時笑意流過,剎那間如清水泛波,甚是溫婉動人。

  老者卻臉肌似鐵,面無表情,將手搭到左小瓊肩頭,忽地燙手似的縮回:「噫!你是河邊那人的弟子?!」

  左小瓊睜眼道:「你知道就好!」

  那老者不答,側身揚掌,我忽覺胸口被真氣一撞,身子不由一晃。老者醜臉漸漸露笑:「竅娘,巧的很,這男孩卻是白玉蟾的徒兒!」似朝那婦人說話。

  那婦人道:「恭喜阿爹!」匆匆向我掃來一眼,神色忽變得有幾分恍惚,久久盯視於我。

  我心下奇怪:「恭甚麼喜?哼,這回你可弄錯啦,我師尊是張淡丘,可不是白玉蟾!」白玉蟾就是那留下《元棋經》的海瓊真人,道號「海瓊子」,成為金丹南宗大宗師之前,也曾在龍虎山修行過一陣子。聽師兄說,白玉蟾原為士人入道,素有「道門才子」之稱,而師尊少年時聰慧好學,頗喜研讀道家典籍,受那白玉蟾指點處頗多,兩人雖為平輩論交,情誼卻在半師半友之間,這老者的猜測倒也並非全然不著邊際。

  那婦人接下來的話卻讓我一驚:「一個是靈河傳人,一個是……他……海瓊子門下,爹爹,這兩派功法都是玄門正宗,大為不凡,你細加參詳參詳,說不準便可突破本門功法,再也不必每次來此散功啦!」

  我和左小瓊聞言頓時明白兩人意圖,同時喝罵出聲,可恨身子動彈不得,罵聲也是有氣無力,無甚氣勢。我叫道:「老……老禿賊!你休想……休想利用本門功法,有本事將我一掌……扔出去,討饒的不是好漢!」我本想說「有本事將我一掌殺了」,見這老者邪門的緊,說不準當真一掌將我結果了,豈不糟糕?

  「閉嘴!」白影一動,那婦人遮過我身前,迅疾點了我的啞穴。

  那老者容色一歷,卻轉瞬便趨於平靜,白森森的牙口被薄唇包回,淡淡道:「你還喚那狗道士叫「海瓊子」?嗯,這兩派功法未必勝過本門,也不知是否有用。」說著,緩緩於亭邊坐下。

  那婦人朱唇輕顫,強顏一笑,道:「爹爹……時候不早,我先助你運功行氣。」說著,飄至老者身畔,一隻手掌貼於老者腰間,從老者肩後向我閃來的眼波卻猶帶余驚。

  老者閉目不答,開始運功。一會,白氣一線,直衝亭頂,隨即,老者頭頂白氣愈來愈盛,霧氣騰騰,四下漫籠。婦人輕輕將手縮回,她面容隱在白霧中,若有若無,我卻感覺她還在向我盯視。

  此時,亭中吸力愈來愈強,足底涼絲絲的,真氣流逝愈加迅速。亭邊水面開始繞著亭子旋轉,不時有魚兒躍出水面,似在掙紮竄動。「噗!噗!」微響,我凝目一看,原來是飛蟲射入亭子,打在亭柱和石桌上,接著,我臉上也挨了好些飛蟲撞擊。一些不知從哪裡飄來的枯葉也被捲入亭中,輕輕繞旋落地。

  我心想:「完了,完了,我也挨不到陣勢停歇啦,那老禿賊也休想利用本門功法。」

  卻見那婦人這時從白霧中輕飄飄走出,隨即我膝頭一震,腳底不自覺踢出,湧泉穴眼微微一麻,接著麻點疾走膝下諸穴,我知道那婦人封了我兩足腿彎以下的經脈穴道。又見那婦人將左小瓊也如法炮製了。

  足脈一堵,下行的真氣滯脹於大腿經脈,我雙腿充氣似的漲了,經脈也像要被撐裂,暗叫一聲:「不好!這婦人以為堵住真氣不洩,便可保住我們性命,卻不料這麼一來,只怕我們要死得更快!」

  體內難受之極,神志也漸漸不清,我頭空腳漲,身軀打顫,只有一個模糊念頭:「想要留住我們一條性命,難道不能將我們點了穴道,移到亭外麼?!」卻喊又喊不出聲,便欲向那婦人使個眼神也是不能。

  就在我以為腿部經脈要被漲裂之時,驀地,雙腿如被刀割,一股真氣猛地逆沖而上,所過之處,便如利劍穿體,慘不堪言,我嘴兒大張,汗如雨下,心下裡不知罵了那婦人多少遍。

  真氣逆流上腦,換了頭部鼓漲欲裂,天!這可不是鬧著玩的!我一驚之下,暗叫:「我要死了!」太陽穴突突直跳,被真氣衝起兩大包,真氣躍躍欲試,就要從那破肌而出!

  「啊!」像有千萬隻蟲子在腦門嗡嗡亂鑽,我耳際轟鳴,什麼都聽不到了,眼兒黑暈暈,喉間久久地無聲啞喊,一時上舌無力搭落下來,口中一涼,真氣泉湧而下,迅疾彙集丹田,待得丹田處又被衝起得有如孕婦,又重新下走上行,便似有一隻巨鼠在我體內蠻橫地奔串,我全身經脈俱被那霸道而浩大的真氣洪流不當一回事地沖得不成模樣,腿彎以下的穴道也早已沖得毫無阻滯。

  便在這地獄般的折磨中,我胸腹間忽有一道符籙無聲燃起。本來這個景像我看不到,卻自然而然泛現腦海。我正不知意味著什麼,卻感覺頭頂上方清涼一片,便如清風細雨,全身舒爽暢快,雨絲不斷飄落,沐我於無聲無息之中。我心下大喜,睜眼一看,哪有什麼涼風雨絲,亭中一切如舊,那老者被霧氣團罩,左小瓊豆大的汗珠佈滿臉龐,正苦苦支撐,只有我,舒舒然、浩浩然暢快地呼吸這輕鬆自由的天地之氣。

  我茫然中遊目四顧,見那陣勢並未停歇,反倒愈演愈烈。不知何時,亭邊水面急旋如沸,一圈連著一圈擴展而開,帶動整個湖面一起緩緩轉動,水中無數魚兒萬頭攢動,發出「唏嘩嘩」一片水響,水面上一道道白點,卻是已死去的魚兒肚皮,翻起朝上,浮在水面,繞著亭子飄移。湖面上枯葉漫天飛舞,遮住了本來皎潔明亮的月空,天地間霎時變得陰鬱晦氣。放眼看去,但見每條魚兒、每個葉片都似在苦苦掙紮之中,景象淒慘悲壯,令人不忍瘁睹。

  奇怪的是,眼前的這一切現在卻似與我毫不相幹,我雖身處此地,體內卻空虛飄浮,直欲隨風而起,憑虛遨遊。稍一定息,這身子骨肉卻還是我自己的,提手自視,並無甚麼變化。

  這時有一隻鳥兒,一聲接一聲地哀鳴,忽然出現在葉片飛舞中,使勁撲扇著翅膀,卻怎也飛不出那股吸力,驀地一頭撞進亭中,尖嘴沁血,折翅而亡。

  更遠處,又有一隻大鳥,在外圍盤旋不定。啊!是鳳尾鷹!莫非又有全真道士找來了麼?

  凝神聽息,魚兒攪水的喧嘩聲中,亭外果然傳來隱隱的呼喝打鬥之聲。我目光透過漫天飛葉尋去,見一群道士正圍著那婦人和少年,攻得甚急。道士們身形倏起倏落,儼然與青陽山圍攻我們神龍門的全真道士相似,我心中一驚,隨即恍然:定是適才兩名全真道士發出了訊號,引得臨安的同門來救。

  濃霧中,那老者催動愈急,一道微微震顫的勁力由他打坐處傳遍亭內,石桌、亭柱俱在微微抖動。「咯咯」聲響傳來,不知是否那老者牙齒在打顫,驀地,一道血箭從霧中噴出,我忙側頭一避,肩胸卻灑了一身都是。哇!好噁心!這老禿賊估計知道亭外有敵來襲,不能靜心運氣,走火入魔了吧?

  一轉眼,卻看見左小瓊面肌抖動,滿臉爬了蚯蚓一般,亂竄的真氣將皮下的經脈血管凸撐而起,形貌甚是駭人。我心中一動,忽然坐姿不動,身子已橫移了出去。咦,何時我竟有了這種「意」動的功力?師尊說,道術中有萬般法門,初學者往往僅能驅使憑真氣便可施展的法術,若能「意」動,則更進一層,許多需具「念力」的法術,像搬運術,便也可施展了。

  唉,現下想這些幹嘛?我在空中稍一遲疑,一掌印向左小瓊胸腹處,霎時感覺左小瓊體內真氣從四面八方一齊湧聚,強烈的氣勁將我彈向亭頂,我身子一離左小瓊身前,又長臂而下,「彭」的一聲悶響,真氣撞擊,我掌臂針刺如麻,正懷疑左小瓊血肉之軀能否承受這樣的氣勁交集,指尖電觸,已感覺她體內真氣急速匯著一道,奔流不息。

  「多……多謝!」左小瓊才一說話,張開的嘴倏然合上。

  我知道那是真氣湧至,全然不由自主的緣故。心下正鬆了一口氣,猛覺右肩上似鐵爪抓挖,刺痛中真氣狂洩,肩頭肌膚瞬間便萎縮化皮,驚駭間扭身掙紮,一回頭,卻是那老者從濃霧中伸來一隻手突襲。

  ===================================古鏞:這篇文擱在硬盤裡呆了兩年,本來以為自己會有決心推翻重寫,經過了兩年的時間證明,我好像不會這樣做了,so,選擇龍門即將舉辦元元館成立慶典這樣的機會,算是存貨新賣。

  還有一個原因,最近看到極品雅詞兄寫文暴走,很慚愧自己的偷懶,此外,迷男大大好像提過要寫篇關於仙界的色文……(咦,什麼雜七雜八的,越說越亂了)Ps:關於情色,本篇的情色成分顯然不是很足,大概隔有四五章,才會出現一章,期待肉戲的朋友需要耐心了:)關於出版,也許只有等積累了足夠長的篇幅,才會重新考慮出版的可能吧。

  重新貼文,也是找個理由逼自己續寫下去。

  關於讀者,這裡要對兩年來不斷追問本文下落的朋友說聲謝謝,謝謝你們對偶的關注和支持,讓你們久等了!這次貼文,以目前的存貨,每週一貼,大概也可以貼到過完年了。

  多謝艾幼文兄的排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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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青陽羽士 七、舊盟新友「你……!」我聽到老者吃力的嘶問:「你方才……用的是甚麼功法?!」

  語聲中,驚怒交集。肩上抓扯的力道奇大,幾乎要將我整個肩頭撕下。

  完了!這老者走火入魔,竟不顧來敵,一味只把我糾纏!

  我被他掀倒在地,驚急間,身子施展數種變化,一會縮如肉團,一會彈腰成細長的一條,形如掙紮的泥鰍,卻始終擺脫不了他的抓扯。那隻手,肌肉虹結,黑毛濃密,肩臂往後俱隱在霧後,只露一段前臂,便如憑空裡伸來的一隻鬼手般,死死將我揪住。

  「啊……!」我肩頭灼燒似焚,感覺只剩下一把骨頭還落在老者手中,驚恐中大叫:「放開我!……你……快放開我!」

  忽覺白光一閃,老者怒聲嘶叫,我肩頭一輕,身子已被左小瓊悠悠拎起,躍往水中。

  「嘩——!」

  我們落身處的水面突然矮下一個巨大的凹吭,背後一股洶湧的氣勁,狂風暴雨一般襲至。我與左小瓊倏地身子急沈,射入水面,未至湖底,一股巨浪忽又將我們的身子高高托起,我匆忙間回頭一望,那老者身子淩空,目露凶光,伸著一隻血淋淋的手掌,從上抓來。

  天!他掌勁竟有這般駭人的吸力!我與左小瓊大叫一聲,身子貼著水面急射而出,老者在後狂笑著追來,那笑聲漸漸由宏大變為尖銳,針刺耳鼓,搖蕩魂魄,我心中一動,暗叫:「不好!」意念間,真氣如流,瞬間關閉了耳息,天地間陡然一靜,什麼也聽不見了。那聲波兀自將兩耳灌得微微震顫,卻威脅不到內息神志了。

  前方景物猛地拉近,我與左小瓊恰好逃向她與全真道士打鬥之處,眼看要撞到適才那喚作「竅娘」的婦人,她將身急閃,顫唇微張,似乎在驚聲呼叫什麼。

  我與左小瓊從她旁邊擦身而過,闖進全真道士們布好的陣形圈子。全真道士們一時弄不情怎一回事,茫然中亂劍刺來,俱被左小瓊棍劍架開。

  身後一亂,有全真道士糊�糊塗便被鬼魅般緊隨我們身後的老者擊傷,一時全真道士大為緊張,劍陣肅敵。

  我與左小瓊憑一口真氣衝到此處,一時換氣不及,跌倒在地,立時便有七八柄劍光籠罩頭頂。左小瓊一手撐地,另一手棍劍一抖,爆開一朵奇異的劍花,來劍俱被擊回。這時那老者一隻前探的手臂忽又降臨上方,掌尖滴血,弓指成爪,一股強烈的吸勁將我和左小瓊的衣發扯得直往他手中飄送。

  「唰!」的一聲,我的衣袍一角被老者撕下,同時,我扯著左小瓊沒入了地面。老者掌勁由吸回變前擊,只在剎那之間,「彭……!」的一聲巨響,我身後的地面被炸開一個大坑,一道氣勁延入地下,向我後背追來,我後心如遭錘擊,不得已,破土而出,衝向半空,恰好此時全真道士數柄長劍擋住老者去路!

  從亭中至此,短短時間內,幾度剎那生死,若非老者散功時岔了氣,我與左小瓊恐怕已遭不幸。我驚魂未定,後心涼汗直冒,見老者正與四面八方的全真道士鬥著一團,老者掌勁過處,全真道士飄若驚鴻,轉瞬卻又蝠集而下,進退有度,變化萬端,老者雖將身周丈內氣勁激盪得有如狂風掃葉,一時之間卻也難以脫身陣外。

  我知機不可失,與左小瓊悄悄逃離。那婦人遠遠看來一眼,卻未加阻攔。她全身裹在眾人激鬥帶起的狂風中,衣帶飄飛,雙足穩穩釘在地面,怯生生俏立,側望而來的眼波讓我有一絲似曾相識的感覺,我一時迷茫,雙足宛若墜入夢境之中。待聽得左小瓊一聲斥喚,才發覺前方數尺外攔著一個矮小道人。

  那道士身高比與左小瓊還矮上少許,形若侏儒,道袍偏又寬大,宛如地間匍匐而行的衣袍怪物,仰首常像望天,額際溜圓飽突,一雙眸子精光暴射,令人不可直視,右手垂執一柄長劍,雙足落地生根,一派宗師氣概。

  左小瓊喝道:「讓開!」棍劍微晃,倒似要嚇唬嚇唬他。那矮道士渾若未覺,兩耳招風,似旁尋他事。待左小瓊情急不耐,攻出數劍,他才將身微退,左袖揚幅,一式斜指,左小瓊刺出的棍劍「丁丁丁丁」地或上或下與其劍身跳躍相撞,悅耳之極。那道士踏著左小瓊出劍空隙晃前一步,臉上的詫異之色倒瞧得清楚了:「靈河終有傳人入世,這倒奇了!」說話間,腕部輕變,劍身在狹窄仄就的範圍內不住震擊左小瓊的快劍。

  左小瓊怒道:「喂!臭矮子,為何擋我去路?」

  那矮子著左小瓊一罵,卻絲毫不以未忤,雙眼溜溜盯向左小瓊打量,似乎惹得她如此著急,甚為有趣。

  左小瓊大怒,手中棍劍忽地憑空連吊三下,似有線牽,隨即指尖彎彈劍柄,劍尖驀地劃空縱橫,滋滋有聲,細看之下,左小瓊的握劍處已由實而虛,我不由一陣心跳:啊,念力控劍!

  那矮道士輕噫一聲,目泛興奮之色,正欲迎擊,這時被全真道士圍攻的老者突然發威,慘叫聲中,幾名道士被高高擊飛。一名道士跌至近處,矮道士劍光一揚,劍身平托一名道士著地,那跌下的道士卻呻喚不絕,半邊臂膀卷如乾草,我一驚回望,只見老者身周此時勁風漫卷,四處枯葉繞身緩緩飛旋,竟與那亭中陣法相似。

  矮道士忽彈劍高叫:「王寂!王寂!你還認得我麼?!」肘底沈劍,一式沖天而立。驀地劍氣大張,寒銳之氣迫人眉睫,大有將天地一分為二之勢,我與左小瓊忙兩下躍開,那劍氣破開一道斜立的殘碑,直朝那老者襲去。

  那老者聽聲回望,勁氣及體,印堂而下直至胸腹,一道深深印痕,一跳即沒,那老者身形側轉,用指往身前輕撥,似彈開有形之物,矮道士的劍氣改了方向,竄向湖面,一道細線,電閃而逝。那老者道:「陸志靜!你這矮道士,三番五次著人尋我,意欲何為?!」

  這老者竟是此間宅院的主人王寂?我一時大為驚奇。

  那矮道士陸志靜繼續彈劍笑道:「故人相請,你的火氣為何如此之大?一路來卻傷我許多同門?」隨著他指上彈擊,勁氣一波一波,撼動天地。

  四周全真道士此時俱已閃避,王寂緩緩轉過身來,月照頭顱,筋骨猙獰,道:「昔年你我二人共謀白玉蟾,眼看功成,卻因你貪那甚麼《元棋經》,壞了大事,致白玉蟾那狗道士遁去無蹤,如此反覆小人,今有何面目與我說話?」陸志靜所發劍氣,被他驅掌旁引,許多全真道士紛紛竄躍。

  陸志靜笑道:「此中繁複,令愛知之甚詳,何用貧道強為分辯?」說話間,將劍橫收。

  陸志靜劍氣一斂,四下頓然一片啞靜,此時月漸西移,亭中陣法也早停歇,說話聲朗朗入耳,倒似一下從曠野風嘯中回到了廳堂之中。

  王寂斜看女兒一眼:「此家門不幸也,多言無益。我且問你,我族人無端被執,人去園荒,是否你這臭道士所為?」

  陸志靜道:「世間廣大,何處尋你?貧道出此下策,正為有事與你相商。你瞧一瞧,這是甚麼?」懷中掏出一件黑黑的物事。

  王寂驚道:「這……難道是……?!」

  陸志靜道:「布達拉宮守經人,刻下正在我觀中。」

  王寂面色大變,我耳際忽閃過一個女音,甚是急迫:「還不快走?!」

  我猛然驚醒,一旦王寂與全真道士糾葛一清,那時再走便晚了!悄悄拉上左小瓊的手,低喝一聲:「走!」

  不料兩人身影方動,王寂輕噫一聲,身子已盤空飛旋,即欲追來。卻聽陸志靜道:「王寂道兄,哪裡去?」

  王寂尚未答話,被陸志靜當空截下,而我與左小瓊已逃出丈外,王寂閃過陸志靜,繞身再追。

  我默運功法,喝聲:「起!」身後平地陡然豎起高高土障,超出我的預料,土障不斷相疊掀起,後方地動山搖,聲勢驚人,沒想到自己的功法數倍於前!

  饒是如此,還是擋不住那王寂,但見土障搖動,王寂半個光溜腦門破出土外。

  左小瓊回身抖劍,叱道:「極光劍遁!」但見滿空劍影,如孔雀開屏,劍芒點點,如光輪欲爆。王寂一驚而縮,我與左小瓊沒牆而出,遠遠逸去,耳邊似乎還聽得陸志靜的聲音:「王寂道兄,且請留步……!」

  「噗!」

  我雙腳一實,和左小瓊一起著地,適才一路逃亡,全憑體內真氣牽引身子掠行,消耗過巨,一落地面,便喘息不已。

  我側頭一看,見左小瓊也正向我望來,兩人相視而笑,大難逃生,胸中無比歡暢。

  我不知那婦人為何要助我逃離,疑思中一面檢視肩頭傷處,本來以為那兒在亭中時已被老者抓爛,卻見只有幾道黑黑的指印,肌膚褪了些皮,傷勢倒不是很重,登時又鬆了口氣。

  運氣一周,發覺體內真氣比先前更勝許多,想不到無意中陷身亭中,竟憑藉機緣通了「念力」,眼盯著左小瓊身旁的棍劍,一時躍躍欲試,心中暗念,卻見棍劍在地面一跳一跳,始終舉不起來。

  「啪——!」棍身忽在空中一橫,狠狠拍了我臉頰一下。

  左小瓊咯咯直笑,手在肩旁一招,棍劍如雀鳥歸巢,劍柄乖乖停在左小瓊手心。我這才知道左小瓊早通了念力,平日禦劍也是憑藉念力吧?否則如何隔空遙擊?

  左小瓊笑道:「莫要惹它,它隨我十餘年,早已認主,被它刺傷可不是玩的!」

  我心有不甘:「我摸摸它可以麼?」

  左小瓊點點頭,我伸了手指輕輕在劍身觸摸,感覺它似乎餘怒未息,劍身微微震顫,如有氣血在體內流動奔竄一般。

  左小瓊站起身來:「咱們走罷!」

  「嗯!」我點頭道。

  兩人畢竟擔心此處離得不遠,怕那王寂又再追來,不敢多加逗留。轉了許多方向,來到一處湖邊,沿湖奔行一段,方停了下來,但見湖面上舟楫往來,綵燈閃爍,甚是熱鬧。

  左小瓊笑道:「臨安人煙稠密,那王寂再厲害,也難找到我們了。」

  我點點頭,此處果然非青陽山可比,一兩人一旦失去蹤跡,便如水滴如海,再難搜尋。

  左小瓊用劍斬斷湖邊一條小船上的鐵索,小船飄入湖中,她一躍而上,向我招手,笑道:「上來啊,我帶你遊一遊西湖!」

  剛才死裡逃生,經歷過前所未有的心靈煎熬,我心態頓時大變,換了之前,知道雲真子的巢穴就在此城中,又有那古怪兇惡的王寂,定然找個地方躲得遠遠的,現在卻不但不感覺害怕,反而升起一股與敵周旋到底的豪氣,也許還跟功力提升、信心大增有關吧。心態既變,人也輕鬆起來,當下微微一笑,跳上小船。

  剛取過雙櫓,將船身搖動,忽聽小船艙裡一聲喊,慌慌張張地跑出一個婦人,似乎剛從睡夢中驚醒,烏髮蓬鬆,衣襟驚掩,連聲叫喚:「啥人?啥……?咦……你們做啥介?!——來人呀,有人偷船啊!」

  我和左小瓊面面相窺,俱都吃了一驚:沒想小船裡居然睡得有人!

  幾乎是同時,我和左小瓊一左一右閃到婦人身旁,欲點她的腰間穴道,因為她的叫聲太過嚇人了,一會就會引得周圍湖面一大幫人來。卻不料,那婦人腰兒一閃,斜退半步,我與左小瓊俱都撲了空。

  這婦人竟身懷武藝!難怪敢獨自一人夜宿船上。我正尋思間,卻見左小瓊動作毫不停滯,隨著那婦人貼身而進,一手閃電般扶到那婦人腰身,在她耳邊道:「借你的小船一用!」也不知她使了什麼手法制住那婦人身子的。

  那婦人雖是一身粗布衣裳,模樣倒也齊整,一對黑白分明的眼珠驚恐地顧盼。

  左小瓊將她僵硬的身子搬到艙內,笑道:「繼續睡你的,沒人搶你船的哦!」

  此時船已飄至湖中,我索性重操船槳,在湖面轉了幾圈,過得一會,便學會了劃槳,慢慢將小船搖進了湖心。

  湖中舟楫繁忙,大多像我們乘坐的小船一般,有個小小的拱形蓬艙,兩頭露空,船尾固定著的船櫓,有的則用長竹竿撐搖而行。船艙一角都挑起一個燈籠照明。遠遠看去,如螢火閃在夜色中,隨船飄搖。

  有些大船則燈火通明,船周掛滿了燈籠,燈籠上寫有船主姓氏,船內絲竹悅耳,歡聲笑語。大船擦身而過,紛鬧一陣,隨即遠去。

  我渾身上下都是濕漉漉的,心情異樣之下,濕衣貼在身上,只感覺涼爽暢快,別有一種無所畏懼、渾不在乎的豪氣。

  左小瓊笑嘻嘻站在我身側,一張圓臉水靈靈的,右手搭在我肩上,衣袖上的水不斷滴到我脖子上,我沒有掙開,共經大難後,只覺得跟她有一股說不出的親近。

  我遊目四顧,只想做點什麼,方不辜負此刻的心情,一時激動,笑道:「左小瓊,你我結為兄弟如何?」

  左小瓊目光閃動,喜道:「真的嗎?太好了!大哥,請受小弟一拜!」說著,轉身拜倒。

  我詫道:「為何是小弟?」

  左小瓊笑道:「你不是說結為兄弟嗎?」

  我一怔,笑道:「那我以後就叫你瓊弟好了!」其實,我一直也沒把她當個女孩看。

  左小瓊道:「結義須酒來助興!」話未說完,將身飛起,身子像塊爛泥一般貼在附近一艘大船的船面,停了一停,開始蠕動,翻過船沿進去了。

  那船中人聲笑語依舊,一會兒,左小瓊卻抱了個酒罈,悄無聲息地從船側冒出頭,斜斜掠回,衣襟裡還兜著滿懷的下酒菜。

  修道練功之人,世間倫理道德知道得越少越好,方能心智無所約束,師長平日甚少提及,直至弟子出山,才施以告誡。我與左小瓊均是半道出山,因此身無分文,用時便取,也不覺有何不妥。

  當下暢懷痛飲,一壇喝完,又從船艙裡居然找到酒,不知不覺又喝了大半壇,左小瓊面泛桃紅:「你……到臨安城來幹嘛?」

  我打了個酒嗝,酒勁讓頭腦發飄:「全真教毀我師門……我……我要來找他們報仇!」我本極其狼狽地逃亡而至,話說出來,卻成了這樣。

  「全真教?」左小瓊手扶了扶船舷:「師尊說,近年來全真教好生興旺,勢力遍佈天下,在北方更是橫行一世,不好沾惹!」

  「我要殺得他們片甲不留!」我胸間不知是酒氣還是熱血一湧,忽然有種舉世無敵的感覺:「我要毀其教壇,讓全真教……從此消失!」

  「呃……!」左小瓊呈現醉態,她在亭中已喝了不少,此時又比我喝得更多:「那你練沒練成九天渡劫劍法?」

  「什麼九天渡劫劍法?!」我一時已經不把劍術看在眼裡了。

  「師尊說,九天渡劫劍法,一劍出手,能度天下亡魂……」左小瓊搖搖頭:「否則冒然殺生,便徒增殺孽,有損修為,我劍術未成,師尊……師尊不許我隨意出手傷人。」

  「我卻不管!你師尊管得了你,管不了我!」我恨不能現在來幾個全真道士,殺給她看看。

  「不……不可以!」左小瓊小臉暈紅,卻正氣凜然:「我定會阻止你!」

  「你為何要幫那全真臭道士?!」我霍然站起身,小船顛簸,我也搖搖欲墜:「你……你不幫我,倒要幫那全真道士?!」

  我怒氣勃發,幾乎便要出手。左小瓊道:「來……喝……喝酒!」將酒罈抱起,我用碗接了,一時倒忘了找她算帳。

  大醉之後,兩人就在船艙裡睡著一處。

  也許是平生首次在外夜宿,不到夜半,我忽然醒了過來。

  四周人聲已靜,艙外湖面泛起一裊裊輕煙般的霧氣,月光像披了層薄薄的輕紗,照得艙內一角蒼白淒迷,我胸腹往下也被月光輕沐,光影下,恰似停了一泓薄薄的水面,波光搖蕩,無可言說。

  船身則輕輕搖蕩,在靜靜的湖面上飄行,一切宛似夢中,我感覺自己像一具浮屍,漂流在水面上,就這樣永不停歇,沒有盡頭。

  「絲……絲……」

  耳邊傳來左小瓊輕微的鼾聲,我將目光從艙口收回,轉向昏暗的艙內,漸漸的,我憶起夜間船上喝酒時可笑的爭執,接著青陽山逃亡、涼亭遇險,昨日發生的一幕幕,流回腦中,……師尊……三師嫂……師姐……哎呀……我的頭!我忍不住摸了摸腦門。不知是逐漸清晰起來的慘痛記憶,還是酒勁餘波的反噬,驟然讓我腦門一陣針刺般的疼痛。

  我晃了晃腦袋,竭力要擺脫那股襲來的刺痛,一邊輕輕將被左小瓊擠得酸疼的胳膊抽了出來,轉過身子,抱緊了身邊一團東西,頰邊貼著的那兒綿軟舒適,觸感令人沈醉,若有若無的冥想中,淚水不知不覺溢濕了我臉龐。

  忽然,我的手臂傳來一輪波動的感覺,我抱著的東西竟然會動?!我一驚而醒,吃力地擡起昏昏沈沈的腦袋,睜開雙眼,漸漸的,昏暗中的一切現出輪廓,我猛然想起那被點了穴道的船娘,她竟一直睡在我的頭邊!沒錯,她身子捲曲,一彎後股衝著我的……咦,我摟著的正是她的豐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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